他这些年就是这样,有钱就拿去救人或者给乞丐,没钱就找草药换钱或者找有钱人家出诊。只是不知道为什么这么些年过去一直相安无事的日子突然消失,明明幸运地遇见了罕见得不行的腓腓,最后摊上了相柳。
那夜之后,已经好些天了,相柳一直没有出现。那么多人找他的麻烦,他不出现也是正常。
轩像是一柄未出鞘的刀,表面上是个很好相处的人,实际上城府不浅。小六还没摸清他的立场,所以宁愿来求相柳。
月下,树影摇曳,四下寂静无声,相柳正在桌案前看文书,一只圆圆的白色小鸟却出现在相柳桌案边,很难想象,这只可爱的小鸟是威风凛凛的毛球。毛球叽叽咕咕了几声,相柳放下书卷,冷冷地说:“他还有胆子主动来找我?”
毛球点头,相柳嗤笑了一声,神色似笑非笑,阴恻恻地说:“这是来打算还账了。”
这边小六躺在约定见面的大树上,拿着一小镜子,镜子里正在放一幅幅画面,全是那个深夜小六对相柳的杰作。
小六笑着对镜子里的相柳说:“让你凶。”这面看似普通的镜子实际是用狌狌的精魂锻铸而成,能记忆过去发生的事情,全天下也就这么一面。
小六拿这个镜子记过很多东西,比如一些很险恶的地形和一些罕见的药草,甚至记过古书。如今却记着一个和医术毫不相干的家伙,只是用来笑。
树很高,能居高临下地俯瞰一切,山林簌簌,西河蜿蜒曲折,如一条闪烁的银带,流淌出婀娜多姿。白雕驮着相柳从圆月中飞来,他白衣白发,目如朗星,从九天飞下,若雪一般,轻轻地落在小六身旁。
惊鸿一瞥,不过如此。
相柳淡淡地问:“洗过澡了吗?”
小六突然想起自己以前的那个误会,玩笑道:“已经洗涮得很干净了,就等大人您来临幸了。”
相柳一手扣住小六的脖颈,伏下头,小六很温顺地头微微后仰,相柳的尖牙刺入他的脖子,吮吸着他的血。小六没有闭眼睛,而是欣赏着月亮。
许久,小六看着月亮在自己眼中逐渐有些模糊,笑说:“我只知道你有九个脑袋,却不知道你有九个胃。“
相柳松开小六,抹了一下自己唇角的血,他的唇本来就很好看,如今更是鲜红欲滴,美艳非凡。
相柳歪着头,淡淡地笑着问:“你说我什么时候把这里咬断?”相柳手抚上小六的脖颈,对着那直和心脏相连、维系着生命的血管。
他漆黑的瞳孔光亮渐暗,用几乎妖异的声音问:“今夜如何?”
小六毫无惧色,笑说:“今夜值此良辰美景,对月谈心,何等风雅。杀我这种煞风景的事情不如等到——我真想杀了你时。”
“你难道不想杀了我吗?”相柳勾起唇角,淡淡地问。
“不想,你明明知道我既不想杀你,也不会杀你。”小六坦然。
小六总觉得相柳很神奇,有的人是看不明白然后问,有的人是看明白了却不说,相柳却是什么都明白但是总是问,好像故意希望得到一个否定答案一样。
相柳的眼睛里含着光亮,唇角依然上扬,却说:“我不知道。你不恨我么?”
小六心道:真要是不知道怎么敢受伤来找我,你不就是以身犯险试探许久吗?
小六知道相柳想要的是理由,可是细细想来理由好像很多,小六不知从何讲起。
相柳看她不答,突然露出獠牙打算继续进食。
小六不怕他威胁,自己确实不知道怎么讲。他的身世和一切经历都很麻烦,很多人知道问不出来也就不问了或者换个法子,相柳却非要问到底。
小六看着清风明月,以及相柳猩红可怖的眼神,想起了什么,缓缓说出了口。
“我不恨你,虽然你见面就给我上了军法四十鞭,可若是我是军队主帅,找到了个奇怪却没办法说实话的人和我提条件,我也许也得上军法。虽然你总是压榨我做毒药,可是那些药全被你自己当补药吃了,我治病救人会做补药,给你做又何妨?”小六淡淡地说。
“我以前在深山里,好几年没有见到人,我和花草说话,和石头说话,就这么一个人在深山里活着,我遇见过很多危险,见过很多可怕的妖怪。有一次,我遇见一条巨蛇,它想吃了我,我不让它吃,那时候我还有灵力,我们就这么相互斗争着,但它好像已经很久没有遇见同族,更没有什么妖兽陪伴着它,到后面我已经穷途末路,它却舍不得吃我。我就这么找东西分它吃,它保护着我,我们都很形单影只,就这么相依为命。”小六继续说,看着头上的月亮,眉梢眼角有了难得的怀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