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果他期间不咳嗽的话,可信度会比较高。
“你想下来走走?”姜眠扶起来他,又将窗户支开些,露出那凋谢的枝头, 雪夜时便死去的梅花已经消散。
两人停在窗口。
光秃秃的枝丫,与春日时回光返照的一片花瓣漫天截然不同。
许知久轻叹一声:“梅喜寒节, 凋零至此, 妻主不如侍弄些温顺的山茶?”
他贸然开口对着那枝头感慨一句,就像是想起来什么似的。
此话一出,姜眠就想起来白切黑, 这棵树便是白切黑指使她在院子里移栽的。
现在这模样,似乎是记不起来。
也对,现在面前的人是温柔系人格,没有白切黑的记忆也正常。
只是他的迹象分明是在向温柔系人格逐步靠拢,丝毫未见半分融合,更像是抹除掉另一位的存在。
当初白切黑说不想消失的委屈模样忽隐忽现。
“妻主是想起这树里有什么渊源?对不起,我不应该提的。”许知久低头,眼底情绪变得复杂,他不知为何就是想在妻主面前找些自己的存在感。
如今恩爱,不过是自己在顶替别人。
许知久始终觉得这不是他。
见姜眠没有明确表态,他知道妻主是想起来自己的存在,不由心尖溢出来少许难以自抑的欣喜。
只是这种情绪还没有温存多久,就听见少女安静的音调响起:“花修,把这梅树移至后院,改种山茶。”
心情瞬间跌落至谷底。
许知久抬眼,瞧见少女眉眼弯弯与他对视,握住他的双手,“不用和我道歉,一棵树而已,换成你喜欢的,没什么关系。”
花修听了安排,就喊来下人们搬运,之前不假手于人的姜眠也想起来什么似的,松开手:“我亲自去给知久挑一盆山茶。”
许知久分辨的勉强,心悸难忍,只死死盯着她离去的背影出神。
可他不能功亏一篑。
少年立在窗前,明明手心都要掐出血迹,唇瓣始终抿着,再不情愿,他也不能叫那些铲土的下人们住手,只能眼睁睁看着那树根裹着泥巴从土壤里出来。
下人们感慨:“幸亏还没栽种多久,连根拔起也轻松,殿下与郎君感情真好……”
众人口中都是些夸赞的词,在许知久耳中却多有刺耳和扎心。
他几乎要再度晕厥,这次不是装的,是真的无法忍受姜眠单凭一句话,就轻而易举将为他亲手栽种的树给移走。
怎么可以?
怎么能这样对他。
少年脸色苍白,正巧被外面一同指挥搬运的花昀瞧见,“正卿,你怎么了?”
他从剧烈波动的情绪里抽离出来,恢复清醒,轻摇了下头表示自己没有事。
他此刻甚至露不出一个伪装的笑。
许知久干脆拉下窗格,索性瞧不见那树翻倒的情形。
外面的花昀以为是打搅了正卿休息,低声吩咐让底下动作的人动作轻些。
屋内的人却是手脚冰凉,耳边回响着姜眠那轻浅的声音,就好像说出的话就如换了件颜色的衣裳那般容易。
镜子里的自己,是如出一辙的相貌。
里面的人被死死框定在里面,发不出半点声音求助,只能任由蜘蛛丝网将他牢牢束缚,一寸一寸束紧,只露出一双漂亮且难以模仿的干净眼眸。
许知久用头轻轻抵住镜子,隐约中还能感受到对方用头狠狠撞击平面反抗的声音,但这跟丢进池里一块石子一样不起眼。
他轻嗤一声,白皙纤长的指尖攀附在镜子上,“我又不会伤害她,说到底,你也自私,不是吗?”
这副模样莫名有几分渗人,屋内只有他一个人,却不知道他在发疯与谁说着话,墨色的发都散落下来。
如水相融,桌上的发丝隔镜交缠。
镜子里的人眼眸始终微微下垂,对他一副失望,就好似他做了什么罪不可赦的事情。
许知久总觉得里面的人在不屑自己的所作所为,指骨也用力几分。
如若旁人瞧见,也定是会觉得正卿年纪轻轻就得了失心疯不正常。
许知久继续喃喃自语,音量并不歇斯底里,反而轻得可怕,“就算我生不出孩子,纳侍抬侧,也绝无可能,更别说让一个通房继续待在府里。”
如果让姜眠听见许知久说的这些话,大概就会明白为什么在京城好好上着学堂的桓雨突然要死要活非回平庆不可的缘由了。
但许知久瞒得太好,恒雨又不想给姜眠添麻烦,所以哪怕是亲口求证,也不会说出真正的原因。
少年的声音轻易就可以吹散,没一会就彻底隐没在空气中,“总之,你无法左右我的决定。”
可紧跟着是一声清脆的声音。
他的脸被打得重重偏了过去,唇角流出来的血是单纯的外伤所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