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殿下,你好些了吗?”阿洛倒了杯茶送到床边。
闻人恪半倚在榻上,双目紧闭,面色微有几分苍白,闻声启唇道:“无妨。”
阿洛抿抿嘴,眼神中不由自主泄出些许担忧。
昨夜太子殿下分明未曾饮酒,却突然毒发。阿洛发现的时候,他已经目露赤红,几乎压制不住胸中翻涌的杀意……
回想起那会儿的场景,阿洛犹自一阵后怕,当时她以为自己大概真的会死。
暗暗提了提气,又道:“殿下,先喝口茶吧。”
说着,将手里的茶盏递到闻人恪面前。
闻人恪抬起眼皮看她,小姑娘白净净的脸上已经不见了惊惶,不似昨夜,满目忧惧。
他目光下落,见她换了身长袖收腕的妆束,已然瞧不见令人触目惊心的淤青。
“……殿下?”见他久久未动,阿洛只好又唤了一声。
闻人恪收回视线,接过茶盏。
阿洛见他低头饮茶,终于定了定心,鼓起勇气开口:“殿下,不然我们现在就回宫吧。”
虽然他什么都没说,但阿洛隐约觉得他这一次的毒发与原来不一样,可严先生那边迟迟没有制出解药,万一……
“怕了?”
听他语气依旧轻描淡写,阿洛忽觉手腕处的伤似乎隐隐胀痛起来。
“殿下,这里毕竟人多眼杂,还是回东宫为好。”阿洛自从知晓他中的毒或许与皇后娘娘有关,便总觉他身边各处都潜藏着危机。
更何况,他们这一次出来,又什么人都没有带,若是在东宫,好歹还有林钟和维夏姑姑,总比她有用些。
闻人恪慢慢抬起眸,她是真心在担忧他?
昨夜他毒发,她分明害怕得厉害,却一步也没有逃。他看得清楚,被他钳制住的时候,她眼里有对死亡的恐惧。
为什么又来担忧他呢?
“不是说要在宫外多玩两日,晚上竞卖会不看了?杜梅娘方才不还给你送了册子。”
阿洛一怔,他是因为先前答应了她,所以才不肯回宫吗?
“那——”阿洛试探地说,“晚上看完竞卖会,我们就回去?”
闻人恪不置可否,将茶盏放在床前的小几上,又闭上了眼。
阿洛见他闭目养神,只当他答应了,也不再说话。
午间,杜梅娘又来了一趟。
阿洛软言谢了杜娘子邀她游逛熙和园的主意,只道还有些旁的事。
杜梅娘似乎也知道屋里那位主子的脾性,丝毫未觉有异,与阿洛说了几句晚上竞卖会的话儿便告辞离去。
日过申时,闻人恪睁了眼,一时见床榻近处无人,恍惚间有几分怔然。
他竟迷迷糊糊睡着了……
片刻,眼底迷蒙散去,闻人恪刚要翻身下床,倏地一顿——
远处桌案上趴睡着阿洛。
闻人恪默然盯着那里看了一会儿,起身下榻,脚下无声走到桌案前。
小姑娘头枕在一只手臂上,另一只手下压着一本精致的金箔册子,正是今晚竞卖会的名录。
那册子才翻了一小半,可见小姑娘是还没来得及看完便被周公召去了。
阿洛醒来已近酉时,天色染上昏沉。
她从床上坐起来还有几分晕乎乎的,若不是屋里一应陈设都十分陌生,一时都想不起来她已经出宫了。
……不对啊,她怎么记得她之前好像没准备睡觉来着?
还没梳理清楚脑子里的一团浆糊,阿洛就先看见了桌边自斟自饮的闻人恪。
“殿下,你好了?”
闻人恪早就听见她的动静,闻声把目光从册子上移开:“醒了?”
“嗯。”阿洛应了一声才猛地想起自己睡着之前躺在床上的明明是太子殿下,而她在看杜娘子送来的竞卖会册子,那她又是怎么……
阿洛忙道:“殿下什么时候醒的?”又是什么时候把她送到床上去的。
“醒了一阵子了。”闻人恪随口答她,神色与从前一般无二。
阿洛仔细打量了下,见他似乎真的不难受了,心下微松,这才注意到太子殿下居然也在看册子——
“呀,竞卖会的时间是不是要到了?”阿洛有些懊恼,连忙去看窗外的天色。
闻人恪合上册子:“不晚。”
说是不晚,待阿洛收拾了下衣着,出来时杜梅娘已等在院门口。
见到他们,杜梅娘便笑盈盈迎上来道:“梅娘给贵主儿请安了,前头竞卖会都已经布置妥当,正要来请贵客移步。”
只是阿洛见她做派似乎已在这儿等了好一会儿,丝毫不像要进去请人的模样,不过却也并未多言:“杜娘子有礼了。”
闻人恪见到杜梅娘等在门前也不意外,只点了下头,迈步走在前。阿洛连忙跟上。
或许是为着今晚的竞卖会,园子里的灯笼都换了新的样式,各处也做了不同的装点,比之昨晚另有一番气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