所以,苏皇后看出来的事情,董贵妃只会看得更清楚。
“……你父皇这是拿你给太子喂刀呢。”董贵妃清瘦的身影立在内殿里侧,咬着牙恨声说道。
当年若非她棋差一着,也不会让苏益兰那个贱人抢了先,她的璟儿也不会白白矮了太子一头,与储君之位失之交臂。
那时她与苏益兰几乎同时有孕,甚至还是她在先,她料到了苏益兰或许会提前引产,每个稳婆都告诉她,那个时候引产,胎儿是一定活不成的,可偏偏苏益兰的儿子就活了下来,活着做了十八年的太子。
“母妃……”二皇子站在董贵妃面前,脸色有些难看。
他没想到听到自己封王一事母妃不仅不为他高兴,反而勃然大怒。
既难堪,又不解。
董贵妃哪里看不出他的心思,一时在心里狠狠憋气,竟生出几分后悔,怪她这些年为了防范苏益兰对他下手,将他保护得过于严密,以至于将他养成了这副天真过头的性子。
“若是真的为你好,何必在这时替你树靶子?贪墨一案尚未结案,户部本就牵扯极深,是否有余孽留存还不可知,吏部更不必说,朝野动荡至此,吏部定是第一个被搅进去的。你看,先时一个中书舍人的位子,就连东山公主与太傅都下了场,往后必然更为凶险。”董贵妃一贯清冷脱俗的面上显出苦口婆心之态,几乎是将朝局掰开揉碎了喂给二皇子,“陛下此时封你,又把吏部、户部给你,就是要你和太子打擂台。”
两方相争,必然都讨不了好。璟儿只会更吃亏。
可惜董贵妃一番苦心终究不是二皇子想听的。
他僵着脸,道:“母妃的话,儿臣都明白。只是父皇圣旨已下,做不做已经由不得儿臣了。”
这是实话,却也同样是他用来搪塞母妃的话,他其实明白母妃的担忧,只是他不甘心。
他与太子同年生,却因为一句荒唐的话,闻人恪从出生就是储君,哪怕性情残暴也被父皇放在眼里。而他,只晚了那么一会儿,就错过了一切。
终于,这回因着护驾的功劳,父皇给他封了王,还将足以与闻人恪抗衡的吏部和户部给了他。
他必须抓住这个机会。
看出他丝毫没有听进去自己的话,董贵妃心不住地沉。
自己儿子的心思她是有数的,同样的心思她又何尝没有,她甚至比璟儿想得还要早,恨得还要深。
可是二十年后宫沉浮,她也深深明白,有些事不能操之过急,一时的意气之争没有用,最重要的是看谁能坐到最后。
可这话,她不能跟儿子说,在他没学会沉住气之前,知道这些只会死得更快。
董贵妃闭了闭眼,强行将心头翻涌的情绪通通压下,重又恢复平素里孑然清傲的模样,淡声道:“事已至此,你行事务必谨慎,有不懂的也不要随意处置,多听听几位大人的意见。”
“是。儿臣一定谨记。”见母妃态度软下来,二皇子也退让了,低声顺从地应道。
董贵妃颔首,轻轻揭过:“对了,再过些时候就是陛下的万寿节了,听着今年是有大办的意思,你也早些准备起来。趁着这个机会,正好也让玉君进宫陪我多住些日子。”
二皇子知道母妃素来喜欢玉君表妹,因此十分赞同她的打算,有人陪着,母妃就不会总是想着他的事,也更便于他在外办差。
“母妃不如明日就召玉君表妹进宫吧,前几日在围场见着表妹,她也说想您了。”
***无独有偶,就在董贵妃着人将楚玉君宣召进宫的时候,苏皇后也破天荒召见了苏家的人。彼时,苏二老爷正在户部衙门翻阅文书,得了信便一骨碌起身,告了声假急急忙忙回了苏府。
传信的宫人早就走了,苏二夫人站在内堂有些惊魂未定,直到见着苏二老爷回来,匆匆迎上去:“老爷……”
苏二老爷径直打断她:“那传信的宫人走的时候你封赏了吗?”
“老爷当我是什么?这种事情自然还是明白的,给了这个数。”苏二夫人当即回道,比了个手势给他。
苏二老爷这才长舒一口气,问起召见的事:“娘娘懿旨上怎么说的?”
苏二夫人:“只传了口讯,说召我与韵儿明日进宫。”
说罢,心里惴惴,忍不住又问:“这都多少年了,娘娘一直也没怎么见过苏家人,这突然就……”
说句心底话,她可不觉得皇后娘娘是突然之间想通了,要与娘家重修旧好。
苏二老爷摇摇头,猜测道:“许是因着我任了户部侍郎,你也算实打实的外命妇,照理皇后娘娘是该召见一番。”
只能说,若单是如此,苏二夫人反倒没有这么紧张,中间隔着苏家这道斩不断的血缘,总觉得事情变了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