秋庭桉在他对面徐徐坐下，打破了屋内短暂的寂静。
“嗯，那批官员名单完成了吗？”
季昌宁眼眸微微一转，张口便是公事公办的口吻，仿若刚刚的感慨与温情从未存在过。
秋庭桉一听这话，脑海中浮现出这十年来，季昌宁一次次，交给他的那些棘手麻烦、费力不讨好的“脏活”。
他顿时没了好气，眉头紧皱，眼神中带着一丝不满：
“这等肥差事，陛下大可安排给愿做之人，何必压给臣。”
“子安，能者多劳。”
季昌宁嘴角微微上扬，拿起茶杯，轻轻抿了一口茶。
试图掩饰却又难以抑制的笑意，如同一缕阳光穿透云层，悄然溢出唇角。
秋庭桉做了许多年的权臣，他好像一直在走裴书臣的路。
那十年之间，他担起了师兄、师父的责任，如今季昌宁回来，他也难得流露出少年的模样。
其实转眼之间，他也不过才二十八岁。
少年意气风发的年龄，只是太多的东西，已经压得他喘不过气来。
仿佛下一刻就要折戟沉沙、四分五裂。
他端起茶杯，轻轻抿了一口热茶，润润口腔的同时，也平复了不少躁动的心绪。
“过几日，春猎之时，随驾名单，陛下确认好了吗？”
秋庭桉难得没嘴毒回去。
“嗯？”季昌宁身形微微一顿，眼中闪过一丝诧异，“你不是一向不喜这些，今年怎么肯去了。”
秋庭桉向来不善武功，对于狩猎这类活动，他以往次次拒绝，季昌宁也从未强求，便由他去了。
没想到如今他竟主动提及。
“闲来无事，欣赏一下自家孩子英姿，也是赏心悦目的。”
秋庭桉嘴角勾起一抹淡淡的笑意，眼神中透着一丝欣慰与期待。
季昌宁略一思索，也想起来了，季祈永如今军功赫赫，又历经一年的磨炼，早已脱胎换骨，今夕不同往日。
秋庭桉一心想要给季祈永铺路，这点心思季昌宁自是明白，他对此倒也乐意成全。
“嗯，届时让中书省拟一份名单。”季昌宁轻轻点头，应了下来。
“序政也去吧，他最喜欢热闹。”
秋庭桉眼神微微闪动，淡淡地提议道。还未等季昌宁回答，他又紧接着开口，“人多热闹，便交给礼部去办吧。”
果然，刚刚没嘴毒回来，都是有目地的。
程绪离长久以来，一直担任许礼的礼部尚书，季昌宁听闻秋庭桉提及礼部，微微蹙眉。
总感觉不是什么好事。
其他事情可以任由他们胡闹，但程绪离年纪大了，哪经得起折腾。
可按照正常流程，举办春猎这般活动，确实应交由礼部负责。
只是他这个二弟弟，向来不会动折腾长辈的念头，那既然不是折腾长辈，就是……
“你不会是记仇，折腾佑儿吧。”
季昌宁嘴角上扬，笑意渐浓，一边说着，一边悠然地端起面前的茶杯。
秋庭桉见此，也丝毫没有掩饰内心想法的意思，大大方方地端起自己的茶杯，修长的手指，拿起杯盖，轻轻抹了抹茶杯中的茶沫。
脸上笑意盈盈，一副有乐子的样子：
“既然陛下知道，那陛下同意么——”
第335章 夫君，你玩
屋外雪停了，季昌宁给他拿了件外袍，送他到了门口。
“行了，师兄，家里还有个小家伙等我，就不和你叙旧了。”
秋庭桉站起身，抬手行了个师门里的平辈礼。
“去吧。”季昌宁颔首，也没多留，两人就此别过。
太师府中，静谧被一声软糯的“师父，抱……”打破。
季祈永在榻上翻了个身，半梦半醒间，手在空中挥舞了几下，想抓住秋庭桉的衣角，往熟悉的怀抱里蹭去。
可触感却冰冷而僵硬，他迷糊地皱起眉头，手用力地揉了揉眼睛，待看清是被子时。
眼睛瞬间瞪得溜圆！
原本还带着困意的脸，此刻满是惊慌。
“师父！师父！”
声音里带着明显的颤抖。
一骨碌爬起来，连鞋子都顾不上穿，脚踩在冰冷的地面上，“啪嗒啪嗒”地冲向门口。
屋外，鹅毛大雪纷纷扬扬地飘落。
季祈永只穿了件单薄的里衣，他的身体早已不像从前那般瘦弱，反倒在军中半年历练，已经有了明显的肌肉美。
但还是会冷，双臂紧紧地抱在胸前，牙齿也不受控制地上下打颤，发出“咯咯”的声响。
找不到秋庭桉的身影，像一只被遗弃的小动物般，孤零零地蹲在门口，眼神中满是惶恐与不安。
他不像时序政那般，小孩子很敏感，也很容易胡思乱想。
太师府本来是有人值夜伺候的，但是因为今晚特殊，秋庭桉不想让外人听见小孩的哭声，就全部遣散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