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今陛下病重,他们的心中自然是悲痛万分。
寝宫内灯火通明,众太医围在季昌宁的床榻边,低声商议着方子。
表情严肃而紧张,眼神中透露出焦虑与无奈,然而,却依旧毫无进展。
“怎么办?现在该怎么办才好?”
牙住在寝宫内来回踱步,他的脚步急促而凌乱,仿佛在与时间赛跑。
过往记忆如潮水般席卷而来,他想起季昌宁曾经的种种,心中更加担忧与害怕,害怕会失去这位君主。
十五年前,也是这样一个雪夜,那晚——
“呃——”
连续的鞭子打在后背之上,已经渗出了血迹,眼前光景模糊一片。
“师父、师父……对不起,下次宁儿会注意。”
“太子殿下,你若是连策论都写不好,趁早让陛下消了你我之间的师徒关系。”
“你也不必在这里受苦!”
又是几鞭子,打得他鲜血淋漓,季昌宁咬牙忍住疼痛,苦苦哀求道:“宁儿会改,求您原谅——呃!”
季昌宁跪在地上,双手撑在地面上不住颤抖,鲜血顺着胳膊流下。
不知挨了多少,“砰!”带血的鞭子被扔到他面前,“不必穿了,去外面跪到天明,自己清醒、清醒!”
冬季严寒,季昌宁也是人,也会难免有保暖不周的地方。
那晚,去找裴书臣之前,他已经连着发了三四天低热。
如果……如果在这般跪在寒冬里,那根本就是拿命拼啊!
“师父——求您能不能……”
季昌宁嘴唇干裂,双眼泛红,他想求裴书臣能不能让他缓一缓,可对上裴书臣那双冷若冰霜的眸子,便将话全咽了回去。
他不敢说,因为只要他开口求饶,裴书臣就会借着他不服管教的缘由,让皇帝消了他们之间的师徒关系。
他不想……
裴书臣背过身去冷着声音道:“磨磨唧唧的成什么样子,还不快去!”
最终……
季昌宁双膝跪地,整个人无力地瘫跪在雪地之中,他的身体蜷缩成一团,仿佛这样便能抵御些许寒冷。
雪花纷纷扬扬地落在他的身上,很快便积了一层又一层。
他浑身瑟缩着,颤抖的幅度越来越大,像是风中脆弱的残烛,随时都可能熄灭。
大雪越下越大,鹅毛般的雪片铺天盖地,呼啸的寒风如同锋利的刀刃,不断从他耳边掠过,发出尖锐的呼啸声,似乎要将他吞噬。
原本只是些许低热,可在这凛冽的寒风侵袭下,病情如失控的野马般很快加重。
他紧咬牙关,牙齿咯咯作响,嘴唇都被咬出了血痕,却不敢让自己昏死过去。
只要撑到天亮就好……
他赤着膀子跪在雪地,冰冷的雪水与他的肌肤相触,全身冻得渐渐失去知觉。
自己会死在这里吧……
这冰天雪地,或许就是他的归宿。
可偏偏,上天似乎并未打算让他解脱,在他即将陷入昏迷之际,他被救了回来。
是牙住心急如焚地带着人冲了进来。
他看到季昌宁身上全是血,血迹斑驳的鞭痕印在了脊背上,那一道道伤痕纵横交错,深浅不一,触目惊心,令人不忍直视。
“殿下——!!!”
牙住先一步反应过来,在后面侍卫还没来得及进来之前,他以最快的速度将自己的外袍脱下。
手忙脚乱地裹住季昌宁,小心翼翼地保全了未来天子的颜面。
之后,他去求裴书臣医治季昌宁,可裴书臣闭门不见。
彼时,时序政也只是个小孩子,根本没有现在的医术,根本无力救助。
——
那一夜,季昌宁也像如今这般,躺在床上冷汗连连,豆大的汗珠不停地从额头滚落,打湿枕头。
身体不受控制地浑身发抖。
可那时的季昌宁正值青壮年,身体尚有一定的抵抗力,可以硬生生扛到太医找到法子。
可如今,岁月与旧疾早已将他的身体拖垮,他哪里还能经得起这般折腾!
太医们在寝宫内来来回回地踱步,眉头紧皱,眼神中满是焦虑与无奈,却毫无办法。
这积攒了很久才发作出来的旧疾,短时间之内想要根治,谈何容易。
牙住以为裴书臣还会像从前那般,拒绝给季昌宁医治,所以根本就没想再去求助裴书臣。
“不行,得去寻小时大人!”
他心中暗自决定,可派人去,又怕被裴书臣拦在门外,若不能及时请来救兵,后果不堪设想。
可如今他若不守在季昌宁身边,又生怕出现其它问题,内心陷入了两难的境地。
正犹豫时,许礼让人扶着,脚步蹒跚地走了过来。
他的脸色苍白,身体虚弱,但眼神坚定:
“大监,你去吧,我在这里守着陛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