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不太习惯这种中规中矩的称呼。
“要不,你换个称呼,我听着别扭。”
时序政向来直球,也不拐弯抹角,直接挑明道。
“师伯?”季祈永试探着问。
得……还不如您。
“叫哥哥,听见没?”
时序政撇撇嘴,“我又没大你多少。”
季祈永噗嗤一声笑出来,他在宫里很少见到像时序政这样性格分明的人,一时也觉得好玩。
“漂亮哥哥——”
这一声叫的,可算是叫到时序政心口上了。
“行,以后你的病,我都包了!”
时序政这是下意识顺口一说,但是没想到一语成谶,往后这数年间,他和季祈永的缘分才刚刚开始。
——
晚间秋庭桉坐在窗边,轻轻翻过书页,昏黄的烛火,照亮屋内一角。
“砰砰砰!”
三声,叩门声骤然响起,声音轻缓,秋庭桉将书阖上,淡淡道:“谁?”
“师父,是我!”门外传来季祈永稚嫩的嗓音。
“进来吧。”
秋庭桉将烛台稍稍挪开些许,借着烛火,隐约瞥见一道白影落在门前。
随着房门被打开,外面的月光也随之倾泻进来。
而那张稚嫩的脸庞,正是季祈永。
“这么晚,怎么来了。”秋庭桉看着季祈永,笑了笑。
往后一看,小孩双手背在身后,好像在藏什么东西?
“师父,我……”
季祈永睡不着,心里一直反复都是白日里,他把秋庭桉伤了的事情。
愧疚的辗转反侧,最后还是下定决心,爬起来穿了衣服。
狠狠心,拿起房间里花盆里,新鲜的花枝,剥好了刺。
拿来负荆请罪!
“今天伤了师父,我心里难受——”
说着,季祈永双手伸了出来,手里捧着藤条。
一时之间,房内安静异常,谁也不曾开口。
其实按照本质来说,季祈永只是救人心切罢了,这是他的纯良之心。
秋庭桉本不欲折腾,只是这孩子愧疚的很,平白无故讨着罚,无非就是想换的自己心安。
季祈永低着头,看不清表情,但能感觉到周围空气的凝滞。
良久,秋庭桉单手撑着脑袋,另一只手屈指敲击桌面。
“嗒、嗒、嗒……”
一声又一声,每次敲击声落定,季祈永的脊背都会僵硬一番。
季祈永其实并不怕秋庭桉罚他,更怕现下这般沉寂。
他总觉得是自己的莽撞,差点害得师父丧命,现下幸亏是有时序政救治,若是没有——该怎么办……
故意讨打,只是为了消除愧疚。
“师父……”
季祈永缓缓吐出两个字,声音越来越轻,几乎快要听不见。
“嗯。”
秋庭桉漫不经心的应了一声,转而缓缓开口问道:
“幼时,为师曾给你编过一套书籍,收列历代帝王,正反对照,配有图册,可还记得?”
“记得,此书乃永儿幼时开蒙书籍,永儿不敢忘,以对此间故事、道,倒背如流。”
季祈永恭恭敬敬的说道,语调平缓温润。
“哦?倒背如流?”
秋庭桉眉梢扬起。
“是——”季祈永微微行礼,那本像极了民间的小人书。
在幼时枯燥无味的学习中,自然印象深刻。
“对其中宋代仁宗,永儿是如何评价?”
季祈永微微一愣,他不明白师父此刻说这些的意思。
只是按照自己的解,“仁宗心善,广为流传,其仁政之下,百姓推崇,深受百姓爱戴。”
“但其在位期间,不御外敌,重文轻武,甚少有著名的功绩。”
秋庭桉微微点头,“仁政之下,也不免出现懒政、怠政的行径,事出两面,阴阳两极。”
“仁君也不免被后人诟病他的过失。”
秋庭桉从地上拉起季祈永,
“永儿,你为人心善是好,心切救师也没有错,但是为君者,心怀天下之际,也要有制衡天下的手腕。”
秋庭桉见季祈永还是迷迷糊糊,拉起他的手,被迫展开。
藤条搭上手心处,“你讨罚,是为了躲避自己内心的愧疚,为师虽知,但不能这般惯着你。”
“不是所有事情,一顿罚就能躲避的。”
“但同样,我作为你的师父,也应安抚你,所以我只罚三下。”
“可明白了?”
既满足了季祈永求罚的心,又讲明了道。
这就是秋庭桉的厉害之处——
手起手落,三下,并没有故意轻饶,也没有刻意惩罚。
季祈永握住自己的掌心,微微有些痛感。
“好了,这件事就这样过去,无需内疚,知道了?”
“再内疚,就真揍你了!”
小孩子缩了缩脑袋,虽怂还是很勇的问了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