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对不起,是我失言了。”
每一个字都像是从牙缝中挤出,满载自责。
裴书臣望着他这副小心翼翼的模样,心中不禁涌起一阵叹息。
他轻轻抬手,想摸摸季祈永的脑袋,安抚一下。
可就那瞬间,季祈永感受到这股微妙的变化,整个人抖得更加厉害,却依旧强撑着保持跪姿的标准,不敢露出一丝懈怠。
他真的很怕裴书臣,骨子里的怕——
“吱呀——”门被推开。
季阳和时序政在后院遇到,正巧一起赶过来。
“幺儿!”
“永儿!
季阳和时序政几乎是下意识的开口呼唤,皆是大步流星的冲了上来。
他们几乎同时站到季祈永的身前,伸出双手,准备将他扶起。
季祈永颤颤巍巍看向裴书臣,得了肯定之后,丝毫不带犹豫的搭上了季阳的手。
时序政的胳膊僵在空中,垂了垂手。
季祈永抿了抿嘴,微微侧身,低下头向时序政规规矩矩作揖,“麻烦时小先生了……”
时小先生……时序政心中一痛,仿佛被什么尖锐之物轻轻划过,留下一道细细的裂痕。
许是往昔,时序政待他不薄,眼见时序政如此落寞,季祈永本不欲多言,然骨子里的那份善良,强迫着自己还是启唇轻吐:
“对不起……我已离开师门,现下称呼,不好再唤您师叔,望您宽宥。”
其声温软,无波无澜,平淡得犹如一位温婉少年,在耳畔细语家常,只是字字句句都透露着疏离。
时序政垂眸,看着眼前的少年,一身白衣素衣,因为刚刚苏醒的缘故,脸色还有些苍白。
可他身上的气质,清冽纯净的让人几乎无法用语言形容。
“无妨……你仍可如昔,唤我……唤我兄长……抑或、抑或唤我漂亮哥哥,可好?”
“我们还像从前一样,一起刻木人,一起行医,一起破案……好吗?”
时序政看着眼前有些拘谨的少年,心中苦楚,话语都断断续续,好似生怕季祈永拒绝一般。
时序政对待亲近之人,总是个泪窝子浅的……
他期盼地望着季祈永,而季祈永只是低头,轻咬唇瓣……
良久……季祈永只是微微一声叹息,再无其它声音——
连哥哥也不愿唤了吗?
这是受了多大委屈,才能下了这般决心,与从前所有都断绝关系。
时序政自顾自地低着头,喃喃自语:“没关系的……是我不好……没资格再让你唤我哥哥了……”
若是从前,季祈永定然要抱着时序政胳膊,撒撒娇,委屈巴巴的诉苦。
告诉他,漂亮哥哥,我真的好痛哦,膝盖都肿了……不过,我知道,翁翁都是为了我好……嘿嘿……
哥哥,翁翁从前也会这般凶师父吗?
那师父会哭吗?
唠唠叨叨,叽叽喳喳围在时序政身边,活像只小麻雀。
满足的小模样,像是知道自己终于有了归宿一般……
可是现在——
只是安安静静的站在季阳身旁,低着头,垂着眼睫。
一声不吭,文文静静,就像世间纷扰于他,无关紧要……
“小时大人,幺儿方才醒来,尚需静养,若无他事,便请回吧。”
季阳怕影响季祈永休息,上前将他护在身后,言罢,他转而恶狠狠地瞪了裴书臣一眼,斥道:
“老匹夫,赶紧走!”
裴书臣无语,懒得跟季阳这“护犊子”的较劲,挥挥袖子,转身便离开了。
时序政抬眸,凝视季祈永片刻,见他终是不自己,也只好转身……奔着秋庭桉屋里去。
越过裴书臣时,他连也未,步伐飞快,似有心事重重。
“站住,去哪。”
“去找阿兄想办法哄孩子!”
时序政也是生气,裴书臣手段厉害,他不是不知,但是再怎么样,也不能把季祈永推出师门。
这是原则性问题!
见裴书臣沉默不语,时序政更是气鼓鼓地往前走,故意大声嚷嚷道:
“管杀不管埋,师父这般行径,实乃过分!”
有了前两次经验,趁裴书臣动手之前,时序政说完就麻溜先跑了。
“没大没小!”裴书臣念叨着,步子却是往厨房走。
时序政偷摸往身后看看,见裴书臣没有追他,索性便径直跑去找秋庭桉了。
房间里,一时之间只剩季阳和季祈永。
面对着季阳,毕竟是从小便疼他的亲哥哥,季祈永没那么多约束,仰着脸看他。
“阿兄……我无碍的,你别担心……”
声音软糯而微弱,仿佛一阵轻风拂过,配上那苍白的面色,倒真的有了几分病美人,令人心生怜惜。
“饿了吧?”季阳抬手轻揉季祈永的发顶,又温柔地捏了捏他的脸颊,眼中满是关切与疼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