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看见酒吧的霓虹灯光中,秦鹜不耐烦地听着旁人的奉承,在喧嚣的音乐里接了一个电话。
随后男人英俊的脸上,脸色变得很难看,起身大步走了出去。
没有一个人敢拦他。
他径直走出酒吧大门,一切迷醉与热情都留不住赫赫有名的秦大少,甚至当走向自己的车时,他的脚步越发急促起来。
夏引南有些茫然,秦鹜在这间酒吧的场景他很熟悉——不出意外,这应该是对方初次遇见路呈星的地方。
但秦鹜却走了,为什么?
他连忙跟上去,轻易地穿进车内,坐在了副驾驶座旁。
“你喝酒了。”他提醒秦鹜,“不要开车。”
秦鹜当然听不见,他脸色非常难看,毫不在意地踩下油门。
他们来到了医院。
夏引南愣愣看着急诊部的两个大灯牌,有些反应不过来,只能亦步亦趋地跟着秦鹜走进医院中。
随后他看见了很多人——他的母亲、秦鹜的父母,甚至还有他的舅舅一家。
所以……那个亮着的“手术中”背后,是他吗?
鲜红的字在眼中逐渐模糊,一股力将夏引南往后拉扯,回过神来,他又站在了殡仪馆外。
死了……吗。
并不意外,但夏引南仍有些恍惚。
他第一次在梦中看见自己死后的场景。
他小心地走了一圈,走过悲伤的母亲和秦姨,没有看见秦鹜。
夏引南看着懊悔不已的母亲,想说些什么,伸出的手又垂下。
他走出门去,一脚踩了空,再落地时头顶下起了雨。
雨水穿过夏引南的身体,他的灵魂仍然干燥,便显得眼前的人湿漉而狼狈。
他第一次看见这么失魂落魄的秦鹜。
高大的男人向来挺拔的背脊竟然佝偻了下来,就那样站在冰冷的墓碑前,什么话也没说。
夏引南走近了一些,想看清他的神情。
可雨太大了,他视野模糊,看不见秦鹜是作何神色。
他只能看见冰冷的雨水滑过对方向来桀骜的面庞。
夏引南愣了一下,下意识伸手去接,雨水嘀嗒落入他手心中。
他醒了。
自己竟然睡得这么沉,怎么到的酒店都不知道。
夏引南在温暖的被窝中坐起来,思绪还陷在刚才的梦中,无法完全清醒过来。
那是梦,还是他死过的那一次真实的场景?
那时的秦鹜,在为他的死亡悲伤吗?
夏引南搞不明白,只能下意识想找人:“阿鹜?”
没有人应答,秦鹜似乎不在这间房中。
夏引南下了床,一直到走出房间、走出酒店大门,都没有找到秦鹜的人。
他发现夕阳已缓缓落入遥远的海平线,这座海岛的落日与首都不同,天与海面都像画家浓重的颜料,是童话一般的粉红色。
唯有大朵粉色的云层间,有明亮的光洒向波光粼粼的海面。
夏引南一时分不清自己是否真的醒来。
他踩过沙滩缓缓往前走,直至海浪扑打过他的脚踝。
夏引南出神地看着远处的海平线,耳边好像有什么人在说话。
听不太清,有些遥远飘渺,又有些熟悉。
和那一次回溯站在山崖边的感觉很相似,但这一次召唤他的声音很温柔,好像有人在拉着他往前走。
夏引南茫然地抬起头,下意识跟着那些声音往前走,双脚没入冰冷的海水中。
身后传来急促的脚步声,随后一股大力将他拉了回去。
夏引南被拉得一个趔趄,对方不管不顾的力气太大,他控制不住地扑到对方身上,两人狼狈地摔在沙滩上。
海水没过夏引南的小腿,他下意识撑着身下人的胸膛直起身,又一把被拉了回去。
猛地对上一双惊怒的眼,他瞬间清醒过来:“阿鹜……”
“你在做什么?”秦鹜喘着气,声音颤抖,“夏引南,你要去哪儿?”
“我……”夏引南有些内疚,秦鹜似乎误会了他要自杀。
眼前秦鹜的脸忽然和梦中的重叠,夏引南心里一颤。
梦里的秦鹜到底有没有为他的死亡难过,他不知道。但眼前的秦鹜双目通红,紧紧拉着他的手,即使整个人狼狈地摔在海水中,视线也只一动不动地落在他身上。
好像很怕他就此离开。
夏引南出神地看着他。
秦鹜用力掐着他的腰,将他禁锢在原地,微颤的手出卖了主人极力忍耐的惊惧。
“你还是想消失,是不是?”他声音沙哑,几乎咬牙切齿,“我就知道……我就知道,就算是睡着了也不能放你一个人,行,夏引南,如果真的好不起来,不如你带我一起走。”
夏引南突然低头用力地凑过去。
秦鹜的话语骤然停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