或许这个开局不错,秦鹜想。
夏引南的病除了他们和乔息没有人知道,虽然医生再三强调家属一定要重视,但夏引南坚持不告诉夏母,秦鹜不愿意违背他的意愿。
于是他选择将夏引南圈在身边,放在自己的眼皮子底下,只要夏引南能好起来,多少时间他都陪得起。
此时的秦鹜并没有去思考自己的心属于什么。
他只是深知夏引南的病也成了他的心病,夏引南的情绪也牵动着他的。
秦鹜的视线落在夏引南的背影上,突然有些走神。
脑海里突然闪过夏引南十几岁时的样子。
他们读初中的时候,夏引南就是个小矮子,清秀纤细,长得太漂亮,总被人误会成女孩。那时他要更有精力一些,更有神采一些,做喜欢的事的时候,整个人都像在发光一样。
但那样的夏引南存在的时间很短暂,在秦鹜的脑海中也出现得很短暂。
秦鹜不自觉地皱起眉,惊异于这突如其来的记忆。
但当他想再回忆得仔细一些,却无论如何也抓不住那道身影了。
只剩眼下安静坐在地毯上的夏引南,身影消瘦,满面病容。
秦鹜的心忽然如被钝刀割肉,一阵一阵地钝痛。
*
夏引南的新模型们全在秦鹜的房间里安了家,这些日子他闲着没事,整天就在房间里拼房子。
秦鹜的家面积很大,但只有一间卧室,夏引南占了床,秦鹜就睡了好几天的沙发,夏引南要回家他也不同意,曲着长腿心甘情愿地睡客厅里。
直到两家人相约踏青的前一天,夏引南给乔息打完电话便要回家去。
秦鹜说:“回去干嘛,明天我们一起过去。”
“你睡沙发上瘾了吗。”夏引南道,“明天出发时间太早了,我回去方便接妈一起。”
“你就少操心吧少爷。”秦鹜无奈,“我妈早就和夏姨约好一起出发了,你们家离了你会破产还是怎么样?”
夏引南没说话,秦鹜再接再厉:“好不容易最近睡眠好多了,回去再失眠怎么办?”
“我发现你现在真的很啰嗦。”夏引南轻轻地看秦鹜一眼,也没再提要回去的事。
他知道秦鹜说得对,回到这间房子,他已经逐渐可以安睡。
可这些日子,他一边安心,又一边觉得痛苦。
他不能沉溺在秦鹜的关心中。
无数次的执迷不悟,他早已明白和秦鹜的一切美好回忆,对他来说都不过是镜中花水中月。
夏引南看不见任何希望。
但自从开始治病后,秦鹜变得无比强势——从前他在夏引南面前总有些外强中干的意思,永远纵容着夏引南。
夏引南早已变成了无可救药的悲观主义者,连再次逃离的勇气都没有。
既然结局都是一样,那就看看如今会怎样好了。
不会好的,反正不会好的。
他这样想。
*
夏引南最终被秦鹜说服,选择了留下来。
晚饭是秦鹜叫阿姨过来做的,夏引南这些日子胃口还是不好,他只能换着花样弄一些他爱吃的来。
天黑以后,夏引南照常进屋拼他的模型,秦鹜站在阳台接了几个公司来的电话。
卧室的门关着,隐隐有窸窸窣窣的声音,秦鹜没注意,等挂了电话,忽然觉得有些不对。
他迈着长腿快步到卧室门口,推门的手一顿,换作了轻轻叩门。
夏引南那边没有反应。
“小南?”秦鹜蹙眉,又敲了几下,“夏引南,开门。”
没有人应答,门那边又传来一阵细微的声响。
秦鹜心头一跳,顾不得更多,伸手推开了门。
眼前的场景让他脚步一顿。
坐在地上的夏引南冷声说:“出去。”
秦鹜却没有动,视线却落在满地的模型配件上。
七零八碎的小零件撒了满地,这些日子夏引南花了许多时间拼好的成品全都摔在了地上,散落在夏引南的脚边。
秦鹜眉心一跳,快步走到夏引南面前。
“我叫你出去。”夏引南低着头,声音很轻,“能不能出去。”
“怎么了?”秦鹜蹲下身,小心地放轻声音,“小南,你抬头。”
夏引南却忽然伸出手挡在秦鹜靠近的方向。
秦鹜的视线落在他的手心,上面还有没有痊愈的伤疤。
那时夏引南毫不犹豫地捏住乔舒刺来的尖刀,秦鹜后来才明白那是一种自残。
他握住夏引南的手,用自己都想不到的温柔语气说:“好了,没关系,发生什么都没事,还有我。”
夏引南却用力挣扎着抽回了手,痛苦地捂住脸。
“……拼不好。”许久他才带着哭腔说,“怎么都拼不好。”
眼泪源源不断地从指缝中流出,他表现出了前所未有的痛苦,好像有巨大的失败感在折磨着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