时卿稳步走到盛珣面前，食指轻点对方眉心，凝神探查一番后，眉目终于舒展。
欲收手，便被微凉的毛绒爪子轻轻抱住。
时卿垂眸看着眼前已经脱胎换骨的小凤凰，眼里寒冰化开，他安抚地揉了揉小崽子火红漂亮的翎羽，轻声：“缔结契约吧。”
盛珣疲惫地笑了下，瘫在时卿手掌上起不来，他仰头问道：“我是不是……从一开始就没有选择？”
时卿微怔。
“你之前对我那么好，那么温柔，都是为了感化我吗？”盛珣直言道，“为了让我卸下防备，自愿归降于你。”
“你收下我的时候，就决定要这么做了吧？”
“和宁清的对话，也是故意说给我听的吗？”
“故意对我冷脸，给我定下三日的期限，就是为了逼迫我做出选择对吗？”
时卿无奈。
小崽子的敏锐远远超出了他的预期，且能探入心底最幽微隐秘的角落，不知是否与重凰吸纳天地之恶的特性有关，总是习惯性放大阴暗的一面，以至于他不得不谨慎面对这只未化形的凶兽幼崽：“盛珣。”
盛珣眼睛一眨不眨地看着他。
“这个世界不是非黑即白的，你明白吗？”
时卿抚摸他漂亮的翎羽，清除浊气后，小崽子便恢复了原本的火红，烈焰一般炙热炫目的颜色，眼睛湿漉漉的纯粹干净，耳朵和翅膀无力地耷拉下来，很容易让人心生怜惜。
“我对你心生恻隐，将你带回神宫岛，留在身边，所言所行皆是出自真心，那些承诺也并无虚假，但同时我也必须对天下的生灵负责。”
时卿一点点引导他，“非是厌你嫌你，只因这是我能想到的，最好的解决之道。”
盛珣低声道：“我知道，因为我是恶兽，是祸患。”
时卿却摇头：“没有人能定义你，你是恶兽还是神兽，自己说了算。”
盛珣神情一怔。
“你问我是否一开始就没有选择，我现在告诉你，有。”
时卿语气不变，“你有拒绝的权利，我依旧会应诺护你教你，但会在你化形之前，对你使一些强制手段，像今日这般清除浊气，然后驯服你。”
“——这会让你多吃点苦头，想必你不会愿意。”
盛珣缩了缩身子，默默往后挪，离时卿远了些。
下一刻便被收拢在掌心，盛珣挣了挣，没挣开，可怜兮兮地仰头看他。
“凡人都说越美的人心越狠，没想到神明也不例外。”
逃不过，盛珣便主动蹭他，看起来温顺又乖巧，说的话却大胆至极。
“也对，您对我的那点恻隐之心，根本不足以与三界相提并论。”
是他糊涂，中了神明的圈套。
处处温柔刀。
可如今，说什么都晚了。
盛珣默默垂下眼睫，亲昵地蹭他舔他，说：“我早就离不开你了，既然答应要收我，便永远都不能不要我。”
“不要忘记你是如何费尽心思留下的我。”
时卿眼里终于泄出明显的笑意，掌心微微抬高与小崽子平视，嗓音清冽温柔。
他说：“神明的承诺永远有效。”
盛珣忍不住笑了出来。
“缔结契约吧，愿意成为我的灵宠，还是守护兽，你自己选择。”
时卿收敛所有锋芒，将主动权交给对方，“接下来，我不会再对你动武。”
如果双方能力与属性接近，契约发起者便可以是任意一方，如今时卿又有意压制自己的神力，即便双方实力悬殊，也能顺利结契。
至于灵宠还是守护兽……盛珣近距离望进那双眼睛，仔细感受对方外溢的温柔磅礴的神力波动，忽然抬起前爪。
轻轻去碰神明的鼻尖，唇瓣，又缓缓上移。
时卿顺势垂眸，紧接着，羽毛般轻盈的吻落在眼皮。
炙热的焰火与刺骨的寒冰都已褪去，和风吹过窗棂，树影斑驳，碎光落在盛珣琥珀色的眼底。
高高在上的神明，掌心温柔地捧着他，一只眼睛闭着，露出的淡金色眼眸笑意明显。
“都不要。”盛珣态度忽然变得强硬，眼里隐有火光闪烁，“我选最好的。”
时卿意识到什么，想要制止已经来不及，下一瞬，小崽子狠狠咬破了自己的皮肉，精血化为利箭唰然刺入他眉心！
时卿本能闭上眼睛，外来之物入体，引起灵魂识海激荡，混乱之中时卿抬手抓住了他渗血的爪子。
“你……”
“别说话。”盛珣忍着疼，轻声，“契约开始了。”
说罢，他猛的倒退几步，抬爪凌空落下数笔，沾着血，掌心拍向脚下虚空。
只见一道诡异血纹自掌心外延升空，逐渐扩散成庞大的血色囚阵，八道血柱冲破云霄，伴随着威威凤唳，裹挟烈焰呼啸着扑回阵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