程不渔愣愣望着他,突然都尴尬地笑了起来。
陆旸却丝毫不把这件事放在心上,只转身敲了敲金钟罩,道:“小眼见喜,方才我们的约定,你可还记得么?”
眼见喜怒骂:“我呸!让我给你当童子,你做你的春秋大梦,下辈子去吧!”
陆旸轻轻一叹,不忍道:“既如此,我便只能将你丢在这里了。里面黑么?若是黑,下次我会记得做个天窗。在里面躺着,看着漫天飞雪,一定是件非常幸福的事吧?”
眼见喜勃然大怒:“你他娘的就算困死老子,老子也不会喊你一声师父!”
陆旸摇了摇头:“可惜了。我早该知道,南魏六贼,向来喜欢出尔反尔的。”
说罢,他竟自转过身来,抬高了声音,对程不渔和沈璟彦道:“既然如此,二位少侠,便随我去阵眼处吧。”
听到这句话,眼见喜却突然止住了叫骂,急忙道:“……阵眼!阵眼!陆旸,你放我出去!放我出去!让我看看阵眼到底在哪里!”
陆旸转过身道:“你又不肯做我的童子,我如何能放你出来?方才我已给过你机会,可你却偏不要,唉……”
说罢,他又迈开步子,欲要离去。
眼见喜慌忙大喊:“陆旸,你别走,你别走!”
陆旸悠声道:“我走啦!”
“我……我……”
眼见喜在金钟罩内咬牙切齿,思虑良久,一瞪眼,一跺脚,大声道:“好!我答应你,做你的童子!你带我去看!”
陆旸停下脚步,笑道:“果真么?”
“真的不能再真!”眼见喜急道。
陆旸佯做为难:“万一你骗我第二次,我岂不是很吃亏么?”
“……师父!我定然不会再骗你老人家!”
程不渔嗤笑起来。也不知道这眼见喜为了能看一看阵眼,反反复复说服了自已多少遍。
陆旸窃笑道:“嗯……那好吧,我就再信你一次。”
他踱步来到金钟罩背面,用木剑轻轻敲了敲罩顶三次,那罩子竟然似被人拉着一般,“咻”地一下便飞上了天去,消失得无影无踪,简直就跟变戏法一样。
眼见喜一个趔趄扑在了地面上,心里恨不得将陆旸千刀万剐。
他跳了起来,指着陆旸的鼻子道:“你小子,最好别再给你爷爷耍花招!”
程不渔道:“哎哎哎!方才还一口一个师父叫得亲热,这怎地又变卦了么!”
眼见喜憋红了脸,讷讷道:“……我错了。”
陆旸却伸手按住了他的脑袋,道:“你怕我耍花招,我却觉得,你不耍花招,便已经是万幸了。”
他勾起嘴角,意味深长地指了指眼见喜,便头也不回地往风雪中走去。
他的衣衫比程不渔和沈璟彦还要单薄许多,可他看起来却丝毫不像是冷的模样。
三人一驴紧随其后,越走风雪便越大,约莫走了一个多时辰,陆旸这才驻足。举目望去,这里与其他地方毫无半点差别,同样都是一片苍苍茫茫,不辨南北东西。
陆旸道:“此处便是阵眼了。”
眼见喜凑上前去,定定望着陆旸面前的那块雪地,愣声道:“你如何能认得这里就是阵眼?”
陆旸狡黠一笑:“我如若告诉了你,那岂不是将祈雪阵的秘密都告诉你了么?我总不能让你做我的传人。”
他将木剑戳进雪里,像是在寻找着什么一般,道:“二位少侠,小眼见喜,你们可站稳了!”
他忽然止住不动,用力向下一刺,只听不知何处传来“轰隆”一声,仿佛一记闷雷自天边炸响,整个祈雪阵开始不住剧烈颤动起来。
沈璟彦一把拉住程不渔,二人竭力想稳住身体,可却无论如何也无法站稳,霎时间整个天翻地覆,茫茫大雪如自盆中倾洒出,俨然一副雪崩之态,瞬间便将三人埋了进去。
片刻后,震动才渐渐息止。
程不渔只觉得自已已经全然呼吸不得,挣扎着推开面前沉重的雪,猛地坐起,却愕然发现,盖在自已身上的并不是雪,而是一层极为厚重的泥土。
一旁,沈璟彦也刚刚坐起,紧紧蹙着眉头,重重喘息,似也被眼前的景象惊了一惊。
眼见喜又自泥土中伸出一只灰扑扑的手,使出了吃奶的力气,才像一只老鼠一样,从土里艰难钻出。
此时此刻,眼前竟是一片火红的密林,一层厚厚的落叶铺在地上,如毯子一般。
密林之中飘散着阵阵时浓时淡的雾气,一个简陋的草庐静静伫立,草庐之上,竟然还冒着点点炊烟。
狗蛋仍是站在程不渔身侧,用脑袋蹭着他的脸。
程不渔轻轻拍了拍狗蛋的脑袋,站起身来,却见玄溪道长正在不远处的一个石头上端坐,笑盈盈地望着他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