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撑着身子翻身跃出推车,那推尸人又继续默默往前走着,仍是不说话,也不回头。
叶舟擦了擦鼻子,双手叉腰,环顾四周,一扭头,程不渔与沈璟彦一前一后呆立在侧,仿佛亘古以来便没有这么离奇的事情发生过。
“阿渔?!”
现在,瞪得浑圆的眼睛,在这茫茫沙海之中,已有三双。
程不渔只感觉自已像脱了魂一样,有些难以置信,又有些惊讶道:“师父……?”
叶舟忽地粲然一笑,展开双臂,朗声道:“阿渔!小阿渔!我们又见面了!”
他本等着程不渔扑进他怀里,事实上,程不渔也的确向他狂奔了过去。
只不过,如期而至的,是落在他胸口上足以令天地毁灭的重重一拳。
“我咧个亲娘!”
叶舟一口老血都要喷出,抚着胸口踉跄倒退了几步,猛咳不止,“阿渔你……你真的……你真的长进了不少!”
“叶!!舟!!!”
程不渔狂吼着,头上的碎发都跟着一起飘了起来,“你还是人吗?!你、你……我、我杀了你算了!”
说罢,又抡起一拳。
叶舟忙仓皇抬手道:“慢着,慢着!我刚死过,你让我活一会儿,再杀我好么?!”
程不渔却一把揪住他的衣领,将他拖到自已身前,上上下下,左左右右,前前后后,仔仔细细地盯着看了一圈,又将目光落在了他那张红润得不能再红润的脸上,错愕又愤怒,几乎喊破了音:“你真的没死?!”
“我……”叶舟讪讪笑道,“我死过一次了,这,这不刚活?”
“你……”
“哎!阿渔!”叶舟急忙一把拽住他的手臂,笑道:“你听我给你解释,好么?”
程不渔愤懑地放下了手,瞪着他,怒气冲冲,“你说!”
叶舟长舒一口气,给程不渔了一下凌乱的衣襟,笑嘻嘻道:“我嘛,管药仙素袖姑娘要来了一份假死药,服下一个时辰内,面色惨白,呼吸暂停,同死人一般。你看,是不是很逼真?”
他掸了掸衣服,笑中带着几分得意,仿佛在说:假死脱身,我可真机智!
程不渔气得快要晕了过去。他仍是狐疑瞪着叶舟,鼻子里喷出的仿佛是火,脑袋顶上飘着的好像是烟。
叶舟瞧他这副模样,搓了搓鼻子,闷闷道:“哪有十来岁的小孩像你这幅样子,像荆州镇上卖的圆滚滚的泥娃娃一样,人家肚子里都是泥,你肚子里全是气!”
程不渔不答,仍是愤懑盯着他。
叶舟瞧了瞧他,语气一软,哄着他道:“好徒儿,抱一下吧,师父想你得很!”
说罢,展开了双臂。
程不渔不为所动。
“哎呀!就一下!好么?”
程不渔仍瞪着他,怒火未平。
叶舟看着他,忽然展颜一笑,一个熊抱将他揽入怀中,笑道:“哎呀!哎呀!莫生气了!小孩子生气长不高!”
程不渔推开他,上下瞧着他,嘟囔道:“腻歪!”
叶舟一声长叹:“徒弟大了不中留,以前那个坐在我头上撒泼的阿渔可是不见了!”
沈璟彦也一声轻叹,抬头望天,哭笑不得。狼喂人孩人像狼,有其师必有其徒,这师徒二人的性子,简直是一脉相承,一模一样。
程不渔抱臂而立,忍着怒气,蹙眉道:“说吧!假死做什么?”
叶舟忽然敛了笑,一拍巴掌,肃然道:“问得好!”
他神神秘秘地瞧了瞧他二人,道:“我为了找那赤竹的老巢,也就是金月湾地下城,被东瀛人佯抓了去,却发现那地下城总计有四处出口,每一处都设了机关和东瀛奇毒,并非咱们辽人能解。所以进去之后,我便发现自已出不来了。”
沈璟彦蹙眉道:“四处出口?方才我们出来的那个地方,可是一处?”
叶舟摇了摇头,“那不过是个推尸体的通道而已,早已被东瀛人设了机关,而且不日之后,便要被填埋了。”他顿了顿,“所以我发现,想要离开金月湾地下城的唯一方法,便只有被这小车给推出来。”
“所以你假死,骗过了那些东瀛人,是么?”程不渔闷声道。
“正是!每一具尸体他们都要亲自查验,金月湾地下城里每天都要死上一两个人,那东瀛验尸官没多大耐性,自已也不耐烦了,一看尸体就恶心,所以轮到我的时候,他看也没看就让那老伯把我扛上了车,推了出来。”
叶舟笑嘻嘻道,“我就知道,这假死药早晚有一天会派上用场!重见天日的感觉真好!”
程不渔仍是斜睨着他,眼中似有刀子,而且是一把劈天裂地的大刀,眼看着便要向他砍过来。
叶舟敛了笑,正色道:“不过……不过我已查到了那地下城的位置,也知晓了里面的情况,当务之急应该是给楚盟主报个信才是。咱们需得赶紧回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