至于为何选在这个时候来……明素簌望了楚昭淮一眼。
他们应该,是想顺便见见他吧?毕竟,不在坤宁宫见,他们于情于理,也该另寻机会见他一回。
真是一箭双雕,出门一趟,直接做完两件要事。这些亲王公主,还挺会省事的。
两人一起行礼:“参见皇后娘娘、太子殿下。”
他们与其他人算是同辈同级,不必行大礼,只需行同辈礼,互相认识一番即可。
皇后倚坐在榻上,面色怏怏,脸颊蜡黄,眼眶隐有红肿,纵使被盛妆极尽掩盖,也难以掩饰颓色。
看来嘉淳公主之事,对皇后的伤害颇重。
而且昨夜的谋反之事,还是当着她的面发生。今日她能强撑气色,见他们一面,已经实属不易了。
见两人过来,皇后眼睛一亮,勉强挤出一丝笑容:“免礼,快过来本宫这里。”
她朝他们挥挥手,而待在榻前侍奉的公主亲王们,也纷纷让开,很自觉地空出一条路。
方才没进殿时,楚昭淮是神情略显冷淡。然而不知何时,他面上已洋溢着得体的微笑,朝他的“兄弟姐妹”们点头示意。
明素簌被拉着过去,脸上欲笑不笑。和压根不熟的人打交道,她这样已经算是尽力而为了。
两人来到皇后榻前。皇后深深望着两人一眼,久久不语。
昨夜,楚璇前一刻还在她怀里撒娇卖痴,温情融融,然而后一刻,她便将袖中匕首,插入皇帝胸口。
她眸中的寒意与决然,也如一把匕首,捅进皇后的心里。
之后,楚璇将皇后带去别的宫殿关押。直到宫中慌乱稍歇,她才被锦令军救出。刚出去,皇后便得知楚璇的死讯。
她当即晕了过去。
看见丈夫遇刺,她勉强保持清醒,被女儿关押,她也还能维持镇静。
但得知女儿死讯……她养育二十年的女儿,就这样殒命……她再难冷静。
一整晚,皇后都身处梦魇,醒来时一身惊汗,枕头浸满湿泪。
太医给她开过药,而心病难医。可身为一国皇后,她怎能就此倒下?
就连昨夜身受重伤的皇帝,都宁可服下猛药,维持体面,在早朝上给群臣一剂定心丸。否则,国家动荡,只在朝夕之间。
今日,坤宁宫来了一大群年轻人,朝气活力,不住地逗趣,为她调解心情,皇后才觉好受一些。
而此刻,她见到自己的亲生儿子,心中的伤痕,又被抚平些许。
“……回来了,就好啊,好啊。”皇后叹息道。
她语意不明,可在场人皆听得一清二楚。
楚昭淮在外流落多年,如今回来认祖归宗,可不就是好事?但又遇上嘉淳公主之事,皇后心情,就不一定那么好了。
谁知道养育在身旁的养女,和生疏多年的亲生儿子相比,哪个在皇后心中地位更高。
谁知道,她心里会不会迁怒呢?
在场的亲王公主面色各异,可道理他们是清楚的。
若是嘉淳公主在世,他们或许还要犹豫一番:该与哪边更亲近?
但如今结局已定,他们自然会投向楚昭淮。
楚昭淮笑容如常,仿佛丝毫不在意皇后的惆怅纠结,从容道:“儿臣见过母后。世事无常,二十余年,儿臣不能在母后面前尽孝,心中大憾。今后儿臣常来看望母后,以求弥补这些年的缺憾。”
“你有这份心便好,”皇后细细端详着他的眉眼,也跟着笑了笑,“但平常,还是别在本宫一个老婆子这里,浪费时间了……”
她与楚昭淮有着相隔二十年的距离,并非一朝一夕能补回来的。她不希求两人感情有多深,他能认她这个母后就行。
楚昭淮颔首,但并不应承下来,转而侧身拉过明素簌,笑容加深:“母后,这是儿臣的妻子,出身明家。”
明素簌正跪坐在一边,突然被点名,眸中茫然一瞬。她随即忙慌站起来,行礼问安道:“见过……母后。”
殿中所有人的目光,齐聚在她身上。所幸皇后没有任何迟疑,当即抬手让明素簌起来,她方觉轻松一些。
“不必拘束,快坐下吧。”
明素簌慢吞吞地坐下,脸上快笑僵了。
所以,方才是什么给她一种错觉,楚昭淮很紧张?他压根就游刃有余,一点不慌,还记得点她名呢。
“本宫记得你,”皇后目光从明素簌身上扫过,脸上浮现出一丝真心实意的笑容,“靖国公的女儿。当初,本宫见你就心生喜爱,想让你做本宫的儿媳。”
皇后居然还记得这一茬……明素簌稍微埋低头,眸中划过一丝心虚。
当时……在清秋节宫宴上,她是不是公然听旨不从来着?
那道旨意,正是皇后颁布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