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原以为,那晚我帮他们照顾这个女子,就可以了。结果,他们竟然……要我跟他们一起,筹谋一桩惊世骇俗之事。”
“他们要掉包你们……蔺家的孩子,和那个女子的孩子。”
“你就不怕被揭穿,然后死无葬身之地?”
蔺昭淮没有问蔺家那两人,只是问这个老妇人。
他最是清楚,那对夫妇,为了一丝一缕的利益,可以做出怎样恶劣的事情,露出怎样贪婪的嘴脸。
但这个老妇人,她孤儿寡母,倒敢于铤而走险。
“……我本来不敢的……但我是经验丰富的稳婆。当晚救助那个女子时,我其实就看出……她身子骨不甚强健。”老嬷嬷语气迟疑,一字一顿,“她生产时,多半会晕过去,应该揭穿不了此事。”
“而且,我一个妇人,哪里对付得了一个身强体健的男子,自然只能答应下来。”
“我便暂时住在蔺家,和蔺家男主人一起照顾她。而女主人……暂时躲在我家住着。毕竟,最好不要让那个女子,看见这里也有一个月份差不多的孕妇,不然她会起疑的。”
“不久后,她发动了……蔺家的孕妇居然很是巧合,也在那天生产,我连催产药都不用准备。劳累奔波,加上饭食简陋,气血不支,她果然晕了过去。”
“后来……她没有起疑,以为自己生下的就是那个女儿。再住不久后,她丈夫便找过来了。”
“这段时间,我们瞒得很好,而且蔺家本就偏僻,平常没人找来。村中其他人,居然无一人知晓,这个女子住在蔺家。”
“她丈夫找来后,确实很感激蔺家、以及我这个‘好心’的寡妇。他奖赏我们一些钱财,便带着他妻女离开了。”
老嬷嬷说完,闭上了嘴。但她面色有一丝古怪,仿佛憋着一口气,不敢吐出来。
蔺昭淮突然意味不明地笑了声,他双手抱臂,状似无意问了一句。
“其他人呢?应该都死了吧?”
老嬷嬷闻言,一脸惊恐:“你……你怎么知道!”
“今上不是有仇不报之人,他们可是将他的妻子直接丢出村。而且,若他心再狠一些……当然,也有可能是皇后拦着他……他理应会把这个村的所有人都处理掉。哪怕你们救了他的妻子。”
这种事情,可谓是一桩明晃晃的污点,一些心狠之人只会直接抹除。
不过,蔺家夫妇倒算是铤而走险成功了。
他们此举一箭三雕,一则,让自己的亲生骨肉生活在富贵人家,二则,获得不少犒赏……或许之后,皇帝还念此恩情,多加提拔他们。
最后,他们还报复了整个村的人——孤立他们的人。
老嬷嬷此时,才明白自己是侥幸活命,一副劫后余生的模样,拍拍胸脯喘气。
“……他走之前,确实三令五申,要求我们不得多言此事。”
“此事之后,我才因故进你们家中做仆人。我与蔺家那两口子,已成为一条绳上的蚂蚱,他们自然要逼着我跟他们在一处,防备着我乱说。”
“其实,我本就不敢。这种事情,说出来我自己也落不着好!后来,为了不让可能的祸患连累家人,我甚至将儿子托付给远方亲戚,没再见过他……”
“然后,我跟着他们搬迁到别处,本以为这辈子就这样庸庸碌碌过下去……结果,蔺家男主人撞大运,凭着自己早年读书,认得的仨瓜俩枣,成为一方权贵的众多谋士之一。”
“最后,蔺家兜兜转转……跟着今上打拼了。跟着明主,加上早年的恩情,荣华富贵随之而来。但他们有你……这个潜藏的祸患……即使家中富贵,也是寝食难安。”
“尤其是,当陛下、皇后知晓他们有你这个儿子……而且你还和他们女儿同岁!”
“万幸,他们当时竟然没多想,以为月份是岔开的,以为皇后怀孕时,你已经出生,为了不打扰皇后,你在别处被母亲养着。他们便暂时蒙混过去,可始终担惊受怕。”
之后的事,已经不必她多言。
蔺昭淮扯了扯嘴角,面无表情,语气轻飘飘的,仿佛不是在讨论自己的事。
“然后,他们惶恐不安,便将气撒在我头上,甚至偶尔想杀了我?”
或许最初,他们是带着愧疚养他的。但逐渐,这份淡薄的愧疚转变为无情的压榨。后来有了被揭穿的威胁,他们就更理所应当,虐待他。
蔺家夫妇说不定还觉得,他们面临如此杀身之祸,还好心留着他的命,而非一劳永逸杀了他,已经算是极其仁慈。
老妇人面对这样的问题,惶惶不安,只哀求道:“不关我事,我是迫不得已。除了当年那件事,我便再没有害过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