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他偏偏,不知出于怎样的心态,就静静看着她,小心翼翼试探着生辰之事。他有时还故作不解,徒留她在一旁失落。
随后,他又会更和颜悦色待她,让她转瞬抛开那点不快,故态复萌,再次围在他身旁。
就像放风筝一样,一扯一松,线永远会掌控在他手里。
他从前就是这样,无形中掌控着很多人的情绪,让他们不知不觉中按着蔺昭淮自己的设想行事,以便达成他的目的。
不过,为何明素簌于他而言,已经并无利益可图,他还是习惯性如此?
算了,这不重要。
反正,每当她凑过来时,自己心情总会好上不少,甚至让他忍不住想去逗弄她。这一切就当是……他生活中,除了公务外的另一个乐趣。
他本是这样认为的。
但今日种种经历,却逆转了他一直以来的认知,他变得不像他了。
在他与太子对峙时,他的言辞犀利得全然不计后果。在明素簌敷衍,隐瞒她与太子的往事时,他头一回在她面前摆脸色。而当她讲完这段往事,他又忍不住胡思乱想,居然扯出旁的事情,借题发挥。
当时,明素簌望向他,眸中过于明显的不解,让他避无可避。而且,他自己也不理解。
如今,没有她投过来的烫人目光,蔺昭淮静静独处,才明白这种情绪。
名曰嫉妒。
他习惯了明素簌望向他的目光,便厌恶在湖畔时,她因为新鲜感,而打量着太子的举动。他习惯了明素簌出现在他生活的每一处,便厌恶她曾与别的男人,有过一段旧事,哪怕这件事于她自己而言,微不足道。
起初,他不会把这个称为“习惯”,应该称作“入侵”才对。
是明素簌一步步侵占他的生活,他的视线,他的心神。原本,他只是因为有利可图,故而妥协一步,然后,这样的妥协越来越多。
直到,成为他的习以为常的一部分,再难割舍。
蔺昭淮一向不喜欢失控的感觉。
眼下的局面,让他仿佛觉得,自己才是那个被拉扯着的风筝,情绪被她随意的举止,轻易牵动。
——但他对此居然并不厌烦。
这样莫名其妙的想法,很陌生,也很明晰,其实答案已经呼之欲出。他不是楚衡那种拎不清的人,也没必要自欺欺人,逃避着什么。
相反,他很期待……这种关系的转变。她本就是他明媒正娶的妻子,这种转变再合适不过了,蔺昭淮颇为心安理得,他们合该如此的。
反倒是这半年以来,他们生疏的关系,才是万万不该。
蔺昭淮轻而易举说服自己。
至于……婚前两人的一些协商,不成问题。只要你情我愿,这些通通可以更改,到时候,只是一张废纸罢了。
他的目光毫不遮掩,投向迷糊的少女。她肤色白嫩细腻,看上去很柔软,只是额间隐约被压出一丝睡痕,徒增些许不和谐。
他没想着要去提醒她,他更喜欢看她一无所觉的模样,将她最鲜活的一面显露在自己面前。
只在自己面前。
但明素簌只是浅浅打了个盹,不久就醒过来。
“唔……快到了吗?”她睁开迷蒙的双眸,水汪汪的,只倒映着他。
蔺昭淮若无其事地移开目光,瞟了外面一眼。
不知何时,天色已然暗淡无光,成片的灰云积压在上空,乌墨翻腾。街道上风声烈烈作响,行人皆步履匆匆,边走边焦急地打量着天幕。
夏日的天气,说变就变。
蔺昭淮并无太多兴趣,反正他们坐在马车里。
他放下车帘,转而对她道:“还有段路程,你收拾一下自己。”
半晌后,见她没有动作,他兀自坐近,很是自然地给她理了理衣襟,两人近在咫尺,清浅的馨香萦绕在他鼻翼间。
直到蔺昭淮上下打量,确认她不再有睡后的凌乱,才停下手。
明素簌正处于半睡半醒间,倒没计较太多,何况他很有分寸,并未直接触及她的肌肤。
那她就索性懒得动手,让他来摆弄。
正当她又迷迷糊糊起来,一声震耳欲聋的雷声响彻天际。
“轰隆。”是一阵较小的雷声。
明素簌倏地睁开眼,撑着座椅,直挺挺坐起身来,有些搞不清状况。
“打雷了?”她望着封闭的马车内,看不到外面,不甚确定地问道。
“嗯。”蔺昭淮撩开车帘,方一望去,天际外闪过一道亮光,映照在他脸上,随即消失。
还未等她回应,又是一响惊雷,比方才那声,更为响亮尖利。
明素簌猝不及防一惊,下意识挪向蔺昭淮,抱住他的胳膊。
这下她彻底清醒了。
恢复理智的明素簌,逐渐反应过来她做了何事,缓缓抬头,与蔺昭淮对上目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