程衍脱口而出,“你也没有联系我,哪怕一次……”
他顿住了,情绪上头一瞬间,他突然想起了前年错过的那个电话。
“对,我也没有主动联系你。”
陆铮红着眼睛笑了,“现在想复合的人,也不是我。”
愤怒借着泪水与怒吼宣泄,当陆铮一字一顿的话语敲在心上,程衍的理智重新回归了。
他动了动唇,试想着辩解,可话到嘴边,所有的解释都变得苍白无力。
他不得不承认,这三年里,就像和程卿瑜说的那样,他一直在等待着陆铮的主动低头。
因为他潜意识认为,在这段感情中的过错方不是自己。
他期盼陆铮能够回头重新找到自己,期盼陆铮不要再像过去一样铁骨铮铮,期望她在这段感情中能够为了自己当时的意气用事低头。
可到头来,他被自己的情感迷惑了。
如今的种种,全是因为他认为——
陆铮和他一样,认为这段感情不可取代。
陆铮将伞柄拿偏了一些,她伸出手,用掌心承接着从空中落下的冰凉的雨水,“程衍,你知道吗?自毁的方式确实有用,一个人可以用自虐、或者自毁的方式来折磨自己的身体与健康,从而获得自己想要获得的东西。”“可是……”
她顿了顿,眼底闪过了一丝不易察觉的悲伤,“可是这种方式,只对在乎你的人有效。你的妈妈,你的爸爸,以及你的妹妹。你的自虐,只会让在乎你的人感受痛苦,他们会希望你不要再这样做了,而对你做出妥协。”
与此同时,昏暗的小区外,传来一阵急促的脚步声。
与脚步声一同响起的,还有脚底踩进积水中溅起的水花声。
“我的爸爸在过世之前,就是用不吃药的自虐方式,试图让我和我妈妈对他妥协。”
陆铮一字一顿地说着,突然深吸了一口气,稳住自己发颤的手,“他刚开始会告诉我,他不吃药都是因为我和我妈妈,是我们害得他自暴自弃,后来,他甚至都不说话了。”“他只需要坐在餐桌上,面前摆着我或者妈妈做好的饭菜,他不动筷子,也不吃饭。”
陆铮说:“他就坐在那里,那双眼睛看着我——他看着我的每一眼,都好像在告诉我,都是你害的,因为你,我才会选择这种自虐的方式。”
带着水花的脚步声逼近了路灯下的两人——
“我恨死他了。”
陆铮红着眼对上了程衍错愕的目光,“我也恨死这种胁迫我的方式了。”
“这是达到自己诉求的——最不成熟、最幼稚、最伤人的方式。”
陆铮话音落下,那逼近的脚步声也逐渐停下。
程衍顺着脚步声的来源看去,只见在小区的拐弯口,出现了符雪、程远涛和程卿瑜。
程卿瑜的手上拿着两把伞,正喘着粗气,而跟在她身后的符雪和程远涛也不太好。
符雪的眼镜似乎因为长时间的奔跑,有些歪了,而程远涛那一向打理得整齐的短发,也被风吹得凌乱。
程衍目光一滞,符雪正蹙着眉,目不转睛地盯着自己。
那个一向对自己严厉的妈妈,此刻眼中溢满了心疼、气恼和无奈。
程衍张了张嘴,却不知道说些什么。
“你该回家了,程衍。”
陆铮越过程衍,往前走了两步,对着不远处的三人轻轻地点了个头。
随后,她转身走走进了楼中,消失在了他们的视野当中。
一声清脆的“叮”声过后,陆铮走进了电梯内。
她轻车熟路地刷上了电梯的门禁卡,喃喃道:
“妈妈,我也回家了哦。”
……
陆铮推开门的时候,奔上来的是Friday。
Friday小小的脑袋不明白主人为什么回家了之后又出门,她也不明白为什么主人的裤腿是湿漉漉的。
Friday知道湿漉漉的裤子不舒服,但这并不妨碍它亲近主人。
它就这样笨拙又可爱地绕着陆铮的小腿来回打圈。
开门声响起的片刻后,邢忆柏从卧室内出来了,她的手上还拿着一套新的居家服。
陆铮从浴室出来时,她发现餐桌上正放着一杯热气腾腾的姜茶。
邢忆柏坐在餐桌的另一边,说:“我刚才把空调开起来了,你快喝了,别着凉了。”
“谢谢。”
陆铮轻声应了一句,走到了姜茶边,双手捧起了仍有些发烫的茶杯。
“铮铮……”
邢忆柏一脸犹豫地看向陆铮,好一会儿,才开口道:“你在怪他吗?”
陆铮没吭声,拉过了一旁的椅子,坐了下来。
她捧着姜茶轻啜了一口,整个人倚靠在椅背上后,才轻声道:“我怪他什么呢?”
陆铮的眼睛没有看向邢忆柏,她的眼皮半阖着,目光平静得不像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