程风拱手领命,眼中闪过一丝寒光,随即如一缕青烟般悄然退去。
柳叶舒听出话中深意,心下一动——莫非将军近日要离开此地?她欲言又止,房内一时陷入沉寂,唯有烛火偶尔发出细微的“噼啪“声响。她低垂着头,双手轻搭在膝上,一时不知该如何开口。
祁余静静望着她的侧颜,眼底掠过几分难以言说的情绪。烛光下,她的轮廓愈发柔和,却又带着几分倔强。他几次欲言又止,最终还是打破了沉默,声音低沉而期待:“柳姑娘,没什么想对我说的吗?”
柳叶舒心头一跳,想起前些时日,自己竟在他面前主动提出要做妾的情形。如今柳父已平安归来,再想起那时的冲动之举,羞得她脚趾都蜷缩起来。她只得轻轻摇头,不敢再多言。
祁余目光一黯,眼底的期许如同风中残烛,渐渐消散。他轻叹一声,将视线移向桌上未动的战报,良久才道:“过两日,我要进京城复命,你随同一起。”
这突如其来的安排让柳叶舒怔住了。她虽日夜思索着为家人谋求脱籍之事,却从未想过将军会亲自带她入京。定了定神,她轻声问道:“将军……此次前往京城,可有何具体任务?”
“你去了便知道了。”祁余微微抬眼,目光深邃难测。
柳叶舒垂眸沉思,虽满腹疑问,却终究压下心中的好奇,恭敬应下。
祁余见她这般模样,知她定又在暗自揣测,嘴角不自觉地扬起一丝无奈的笑意。他很快掩去笑容,正色道:“明日先做些准备。入京之后,不只是复命,或许还有些不速之客前来,我们也需防备一些。”说到这里,他的声音不自觉地柔和下来,“京城不同于边塞,你不必事事防备,但也别轻信他人。”
柳叶舒去后,祁余静静凝望着她离去的背影,眸中闪过一丝黯然。待房门轻掩,他才缓缓起身,走到衣柜前,从最深处取出一个布包。包裹打开,一件破碎的护心甲显露出来,斑驳的血迹凝固在冰冷的金属表面上,诉说着那场惊心动魄的战事。
他在烛光下细细端详着这件护心甲,目光既凝重又深远。
记忆中刀光剑影的场景仿佛又浮现眼前,那一刻的生死一线,此刻想来依然心有余悸。
*
几日前的荒野上,风沙如刀,战鼓若雷。黄沙遮天蔽日,将整个天地染成一片昏黄。敌军的战旗在风中猎猎作响,铁蹄声声,来势汹汹。祁余立于阵前,看着那铺天盖地的箭雨与滚滚烟尘,眸光愈发凌厉。
敌军来得蹊跷,显然是早有预谋。当第一波箭雨落下时,营地便已陷入混乱。火把被流矢击中,火舌瞬间蔓延,将黑夜照得通明。兵刃相接的铿锵声不绝于耳,喊杀声此起彼伏,震得人耳膜生疼。
祁余身披战甲,手中长枪如龙,在战场上所向披靡。他的眼中泛着寒光,每一枪都准确地刺向敌军要害。然而他心中清楚,今晚的战局远比想象中更为凶险。敌军显然是有备而来,招招都在逼他们入瓮,意图一网打尽。
就在他挥枪击退一名敌将时,身后突然传来一声尖锐的破空之音。那声响极其刺耳,仿佛死神的低语。祁余本能地转身,长枪横扫,却在眼角余光中捕捉到一道刺目的寒芒,直取心口,迅猛如电,致命如蛇。
那一刻,时间仿佛凝滞。祁余知道自
己已来不及闪避,心头掠过一丝苦涩。然而预想中的剧痛并未降临,取而代之的是一记沉重的闷响。一股巨大的力道撞在胸口,震得他连退数步,最终跌坐在血泥之中。
低头看去,月光下,胸前的护心甲已然裂开一道狰狞的裂痕,锋利的箭矢深深嵌入其中。鲜血已经浸透了里衣,但那致命的箭尖,终究未能触及心脉。祁余强撑着站起身来,心脏依旧在胸腔中剧烈跳动,每一下都在提醒他死里逃生的幸运。
“将军!”身旁的亲兵见状,慌忙上前搀扶,声音里带着掩饰不住的惊慌,“您没事吧?”
“无妨。”祁余摆了摆手,眸中锐气丝毫未减。他强压下胸口传来的剧痛,声音沉稳有力,“都打起精神,继续作战。”说罢,他重新握紧了染血的长枪,如一柄出鞘的利剑,直插敌阵腹地。
护心甲虽已破损,但他的心志却愈发坚定。在那生死一线之际,脑海中竟浮现出柳叶舒的面容。记得她将这件护心甲交到自己手中时的模样,眉眼间藏着说不出的担忧,却又带着那份不服输的倔强。
彼时从亲卫手中接过,他只是淡淡应了一声,如今想来,这份保护却在最危急时刻救了自己一命。柳叶舒的身影在他脑海中愈发清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