还未走到晾衣处,就听他娘用尖利的嗓音在那说话,大牛吓得停在了原处,也将他娘这满是嫌恶的话听得一清二楚。
“那死样活气的,我早就想休了他,让大牛再娶房好的!你说他成天摆张臭脸,好似我们陈家欠了他似的,到底是谁欠谁啊!没我们陈家救济,他早就饿死街头了!娘家一个个也都是饿死鬼投胎,来了就知道吃,没皮没脸。”
“嫂子别气,你不是已经替大牛相看好人家的姑娘了吗?冬闲了,再让大牛当回新郎官。”
“我哪等得到冬闲啊,春耕后就让他俩和离,挑个好日子,娶新妇过门。快的话来年初我就能抱上大孙子了,明年可是龙年啊,这要是生了,得是多大的喜事儿啊。”想到那个场景,刘桂花就笑得合不拢嘴,笑声像水塘里的波纹,以堂屋为中心,像四周荡漾开去,完全不避讳人。
站在后院的大牛脑袋懵了一下,意识到他娘在说什么之后,怒从心头起,将手中的木盆重重掷在地上,冲去堂屋,和他娘论,“娘!你怎么这么说呢!”
刘桂花和陈翠蓉在家中说闲话从不避着人,杨三岩在跟前也照样说,甚至说得更大声,但当着大牛的面会收敛些,她们都知道大牛对那夫郎有多上心,被那不要脸的迷惑得家里人的话也不听了。
可这回谁也没料到大牛会在这个时间点回家,还将她们的话一字不落地听了去。
不过这话,刘桂花终究要讲给他听的,此时摊牌刚好,摊牌了,她就可以将相中的那家姑娘领进门了。
“我说什么了?我说的不是实话么,哪一点惹着你了?你用这大的声音和老娘说话!”刘桂花从磨盘边上站起,气势汹汹地和儿子对峙。
“我和我夫郎好好的,您为什么要让我新娶一房呢?”大牛知道大声不好,除了发泄解决不了事儿,现在最重要的是将事情说清楚,便控制了情绪,用和缓的语气问他娘。
“好,哪里好了?”刘桂花怒极反笑,“你看看你那夫郎什么样,比得上那些好家世的姑娘吗?”
大牛这会儿是不急也得急了:“我夫郎不需要同人比,他就是最好的。我不管别的人什么样,我就喜欢他这样的!”
“喜欢?你喜欢,老娘可不喜欢,我们陈家上上下下都不喜欢!当初要不是你们合伙骗老娘他怀孕了,老娘才不会让这样的人进我们陈家的家门!”
大牛脑袋都要炸了,不知当初那样一个决定,竟会埋下这么多事端!早知道,就是再费劲,他也要征得爹娘的同意后再娶夫郎进门。
“骗您阿岩怀孕,那是儿子昏了头想出来的,是儿子不对,可是娘,你打也打了,骂也骂了,不是都过去了吗?怎么又拿出来说了!”
“打的是你,那不要脸的我打了吗?老娘对他有一肚子的气没撒呢!”刘桂花抚抚心口,做出给自己顺气的姿态,“你要想让老娘把这口气顺了,赶紧跟他和离!越快越好,下午就跟我去你三叔公那走一趟。”
“都说了那是儿子的主意,您记恨阿岩做什么?又不干他的事!”大牛太阳穴突突直跳。
“你是我生的我能不知道吗?要不是他唆使你,你能想出这主意?”刘桂花打心底里认为,杨三岩为了进他们陈家的门不择手段,将他儿子骗得团团转。
大牛有些脱力:“真不是……”
“且不说这个,他进我们陈家两年了,肚子一点动静都没有,就不是个不能生的,这样的人你留在身边做什么?”刘桂花对杨三岩意见最大的,还是进门两年没让她抱上孙子这件事。
“那不是他不生,是您儿子不要。儿子每次办事之前都选了日子,他怎么可能怀得上?”大牛把不要孩子的主意揽到自己身上。
“你这个不孝子!”刘桂花气急败坏,去墙上拿赶牛车的鞭子,一鞭鞭地抽在大牛身上,“你知道我多盼着孙子吗!你还不要?你个不孝子!不孝子!”
大牛任他娘抽着,一声不吭地忍着,本以为让他娘将这口气发泄出去,这事儿就可以翻过去了。
没想到他娘抽了几鞭之后,不打了,将牛鞭往地上一丢,叉着腰道:“今儿你娘的话就放在这里了,清明前必须将你夫郎休了,娶一房新人过门,人娘都替你相看好了,明儿引她来见见。”
“娶亲是我自己的事儿,除了夫郎我谁也不要,娘,您能让我自己做主吗?”
这样的话非但不能将道讲通,还引出了刘桂花的冲冠的怒火,她指着大牛道:“你陈春福是我刘桂花的儿子,我怀胎十月生了你!你三岁丢了魂,是老娘去田里去水缸边,一声声将你的魂唤回来的!你说你要自己做主?你陈春福的命都是我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