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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饭还用得着自己煮么?
张玉凤那锅水啊,原本是想煮些红薯、土豆的,现在就烧着喝了。
坐在榕树下的哑婆面朝西方,见那日头落了,见自己与过世的夫君建的房子里升起了炊烟,撑着膝盖站起,迈着罗圈腿,背着手,一步一步朝着自己的家走去。
晚风拂面,今日出伏了,较之昨日,凉快了不少。
这路,走得舒爽。
如豆的油灯刺破黑夜,张玉凤与哑婆面对面坐着,面前摆着几盘小菜,她们安静无言地吃着碗里的饭。
雨后再变晴朗的天空,星星很多。深蓝色的夜幕上,没有云彩,那些星星也像刚被水冲过,又清爽,又明亮。
没有床、没有门、没有窗户,周围空空荡荡,简陋至极,可铺着席子躺在地上,两个都能笃定,今晚能睡个好觉。
第93章 过中秋,捣糍粑
中秋节,打糍粑,金贵家的厅屋好热闹。
青石臼与糍粑锤提前一天清洗完毕,摆在厅屋里,供西头的邻居使用。
中秋节这天,一大早,几户邻居就搬着蒸好的糯米来了。
挤在一个时间段里来,在东头是要排队的,西头不用。
西头是不分的。
蒸得少的几户人家,像李杏丹家,像张玉凤家,像面瘫家,就将糯米合在一处,凑成一个大团,等锤好之后再分成三份,各自领回去。
锤糯米的顺序呢,几个商议了一下,决定先把凑在一起的弄了,等他们弄完,再把打得多的弄了。
糍粑锤硬木做的,很粗很沉,少说也有二三十斤,举起来再捣下,并不容易。
一般由男人来弄。
周劲早上不用去田里,将这活揽下来,他捣着,张玉凤在石臼旁蹲着,不时地添水,防止糍粑粘黏,并要配合周劲捶打糯米的节奏,不断地把糯米翻转扯弄,让每一个角落的糯米都遭到重击,进而失去它原有的形状。
石臼里的这团糯米要成了,围在边上看的小楼见他哥弄了好久,想让哥哥歇口气,主动请缨道:“哥,我也想试试。”
周劲看着弟弟跃跃欲试的脸,将动作停下,把糍粑锤的抓杆让了出去,嘱咐道:“小心些。”
凤姨在边上呢,可别将凤姨的手砸了。
张玉凤对小楼有信心,给了一个不碍事,大胆尝试的笑容,手上将粘稠的糍粑弄得鼓鼓,方便小楼捶打。
“啪。”小楼举着二三十斤的糍粑锤,颤颤巍巍的,原本是扎着马步,锤子举起来之后,马步就变形了,不过好歹是砸到了正中,没砸到别的地方去。
糍粑打到后面会越变越黏,张玉凤翻转糍粑的同时,还要把沾在锤子底下的糍粑弄下来。这就要求锤糍粑的人力气大些,把锤子平举着,方便她弄。
这样来了三个回合,小楼的脸皱成了一团,实在弄不动了。
周劲过来,伸了一只手来帮他,他才好卸下力歇一歇。
李杏丹家的福宝见小楼退下了,一脸兴奋,跳着喊着说:“到我了,到我了!”
他也想试。
但他人还没* 糍粑锤高呢。
周劲见福宝想试,不阻拦,退到后头帮他。
“嘿咻,嘿咻——”这一下下的,砸得可比小楼快多了,福宝乐得嘴边的梨涡都漾出来了,高兴地说:“我比小楼哥哥力气还大!”
围在边上的人都看出来了,真正使力的是周劲,那福宝,就是把手抓在抓杆上,搭着而已。
不过他的笑声一出来,周围的人看到他可爱的模样,也笑得十分开心。
厅屋的支柱边上,哑婆扶着柱子站着,嘴角咧开。
她的笑是无声的,但她的嘴角咧得最大,笑得最开心。
福宝退下后,他们家这团糍粑锤好了,被张玉凤和李杏丹合力搬出,搬到旁边的八仙桌上。
八仙桌上铺着一层薄薄的红糖,糍粑放上去,摊平,就能让每个角落都均匀地裹上糖。
福宝趁他娘亲和凤姨在弄的时候,从糍粑团边上揪下一团来,分给这会儿还气喘吁吁的小楼哥哥,分给站在最外围最边上的哑婆。剩一点点黏在拇指上的,他送进自己的嘴里。
老低头姗姗来迟,说他老远就听到这边的笑声清朗朗的。
这会儿轮到王驼子家了,王驼子见他什么也没带,问:“怎没去蒸糯米?”
老低头乐呵呵道:“我不需要自己弄,有人送我吃!”
这回天灾,田里的稻子能保住,老低头功不可没。
听说东头的稻田,冻稻子的水没及时排出去,损失了大半,秋收时,一亩的田能收个几十上百斤就算多的了。这收成,交个税还能剩多少?明年怕是要紧着过了。
因老低头连夜下山帮忙排水,才保住了西头的口粮,李杏丹家的,周劲家的,金贵家的,都承诺说要给他一份裹满红糖的糍粑,他哪需要自己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