余染反驳道:“京城传出来的话本还能有假?我可是花了好多银子才抢到的。”
“……并非如此,至少我不是这样的。”
看着余染这副清纯懵懂的模样,陆淮更加怀疑她是不是某个名门世家偷跑出来的大小姐,不然就是被保护得太好了,对世间的一切都充满信任,全然不知人与人之间的虚伪。
余染听到陆淮的话,又想起陆淮在客栈救她的那一幕,再看看陆淮的长相,与书中描述的凶神恶煞也截然不同,她正要点头表示相信他时,陆淮却先她一步开口:
“既然姑娘如此不信任我,那又为何要救我回来?”
余染停下动作,转头朝门外看了一眼,方才还在房门前徘徊的人已不知去向。她又转过头来,指了指案几上微微冒着热气的药碗,道:
“这可是阿江亲自给你熬的药,赶紧趁热喝了吧,幸亏你们俩都掉进了河里,被河水冲上岸,不然我也无能为力了。”
你们俩?
陆淮将目光聚焦在药碗上,观察片刻后,依旧没有动作。
他的身份极为敏感,本不该在此暴露,以免惹来杀身之祸,更何况这里是在望天涯的山脚下,属于夏国的地盘,万一突然冒出两个夏军把他们绑了,送去黄泉地府怎么办?
陆淮好不容易死里逃生,可不想再经历一次了。
余染似乎早已明白陆淮的担忧,她在屋内背着手踱步,道:“放心吧,这碗药的药材都是昨日采摘的,绝对新鲜。”
她突然停下脚步,偏头看着陆淮,终于说到了关键之处,也是陆淮所担心的地方:“既然我们救了你,那再毒死你又有何意义?还不如假装没看见你,把你丢在那里自生自灭呢。”
这次陆淮彻底放下心来,颤抖着端起药碗,皱着眉头一口气将药全部喝了下去,苦味瞬间充斥着他的鼻腔和口腔,令他感到不适,但是还能忍受。
这些药材没有经过层层处,只是简单地清洗了两遍,碾碎后放入锅中加水熬煮,这样的药虽然比太医开的药更有效,但药效也被死死地锁在了药汤里,苦味更是无法逃脱。
正所谓良药苦口,药效虽好,可这苦味实在是难以入口。
陆淮强忍着直冲脑门的苦味,再次问道:“姑娘为何要救我?”
是出于什么目的吗?
陆淮思索片刻,最终还是没有把后半句话问出口,倘若遇到他的不是余染,而是其他人,且那人又识得他的身份,恐怕不仅不会救他,甚至有可能会补上一刀。
山顶上刚刚经历了一场激烈的战争,而他又身受重伤躺在山下,仅凭这一点,就足以让人明白其中的利害关系。
不救他,内心过不去这道坎;救了他,可能会招来杀身之祸。
闻言,余染无辜地耸了耸肩,回道:“我也不想救你啊,你伤得这么重,光是药材就要耗费我好多,我可舍不得呢。”
陆淮疑惑道:“那是谁救的我?”
余染指了指门口,唇角一勾,笑道:“当然是门口那位善心大发的人啦,别说你了,就算是只野猫,现在也会和你一样在这里醒来。”
话音刚落,她在门口之人与陆淮身上来回扫视了好几遍,然后靠近陆淮,压低声音道:“你绝对想不到,救你的人会是谁。”
余染这么一说,陆淮也顾不得身上的伤痛了,嘴唇轻启,问道:“与我认识吗?”
救人一命胜造七级浮屠,那可是自己的救命恩人,定要当面感谢才能表达出诚意。
闻言,余染笑得更厉害了,声音也不再像方才那般压抑,说着说着便响亮了起来:“当然,这可不是普通的认识了。”
说着,她叫了一声“阿江”,眼神示意陆淮控制好情绪,不要惊讶,转身走向门外,强硬的将还在犹豫的阿江带了进来。
“重逢是好事,这有什么见不得人的。”
随着两道脚步声由远及近,陆淮听闻余染对阿江说的话,心中顿时生疑,便抬眸看去,两道视线蓦然相撞,眼前之人与记忆中日思夜想的人的身影逐渐重合。
陆淮瞪大了眸子,他不敢相信地抬手揉了揉眼睛,仔仔细细地上下打量了阿江好几遍,确认记忆中的人完好无损地站立在眼前,眼眶瞬间红了起来,泪水夺眶而出。
“哥。”
被唤作“阿江”的男子,陆家军的前任将军——陆江。
也是陆淮逝去多年的兄长。
“哥,是你吗?”陆淮挣扎着想要起身,却因身子受伤的缘故再次跌落在榻上。
陆江狠狠闭了闭眸子,加快脚步来到床榻边,按住还想起身的陆淮,回道:“敬辞,是我,我回来了。”
闻言,陆淮擦了擦脸颊上的泪水,勉强挤出一个笑容:“哥,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