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们生前还身着华丽的衣裳,涂着口红胭脂,且没有拖拽的痕迹,将自己精心打扮得漂漂亮亮,这是为何?为了面见万俟且,所以才会齐聚一堂,可她们未曾料到,等待她们的,竟是死亡。”
宁聿风顺着陆淮的视线看去,最终落在了白衣女子身上,猜测道:“如此说来,何种情况会下令诛杀王室妃子,那便是……”
“万俟且死了。”
大景开国之时,便有律法记载,在皇室,皇帝驾崩,但凡无子嗣的妃子,不论年龄大小,不论家族官职高低,皆要陪着皇帝下葬,也称陪葬,而夏国也沿用了这套律法。
宁聿风双手环抱胸前,视线未曾从白衣女子身上移开,反而紧盯着她的两道伤口,问道:“既然如此,那万俟且的这位妃子为何会有两道伤口?又为何与其他妃子不同?”
“这很简单。”陆淮解释道:“你看她不似其他妃子那般穿着鲜艳,而是身着素衣,倒不如说是缟衣,想必她是提前得知了万俟且去世的消息,才会如此。”
他转身看向宁聿风,道:“能在万俟且临终时陪在身旁的妃子,如此受宠,会是谁呢?”
宁聿风忽然想起陆淮曾与他讨论万俟似时说过的话,缓缓睁大了眼眸,震惊道:“是万俟似的生母,良妃。”
陆淮点了点头,目光又回到了良妃身上,继续道:“夏国的律法严苛,在他们眼中,女人只是繁衍子嗣的工具,因此,君王已逝,无论有无子嗣,皆要陪葬,所以夏国从未有过太后一职。”
“万俟且极其宠爱良妃,定然不舍得她陪自己而去,动手之时,侍卫或许手下留情,脖颈上的伤口并非致命伤,这也为良妃留了一条生路。”
闻言,将士们前去查看,的确如陆淮所言,手腕处流干的血液才是导致良妃死亡的致命因素。
那为何良妃会死呢?
陆淮接着道:“但这条生路终究还是没能留住,万俟似的大部分权力都是良妃为他谋取的,其他的王子怎会允许这样的妃子存活于世,干脆一不做二不休,又给良妃补上一刀,这才有了如今这番场景。”
他转过身去,面朝殿门,缓缓开口:“或许这是一个契机。”
宁聿风仔细琢磨着他的这句话,几位王子之间矛盾重重,倘若万俟似得知自己的母妃本有一线生机,却被自己的兄弟残忍杀害,想必会掀起一场血雨腥风。
真是一个绝佳的机会。
宁聿风面向身后的将士们,说道:“将万俟且身死的消息散播出去,尤其是良妃被迫自尽,将矛头指向……其他的王子。”
“是。”
螳螂捕蝉,黄雀在后,万俟似应该已经将夏军整顿得服服帖帖,二王子即便手握兵权,也难以发挥作用,待万俟似得知消息后,必然会报杀母之仇,届时陆家军出兵,便可踏平夏国。
……
京城,侯府。
卓祁每日服用药膳,身子已然恢复如初,毫无大碍,这段时日他一直待在侯府中,虽有专门的探子向他禀报朝堂的情况,但他仍觉不放心。
倘若得知他派了探子,是在做戏呢?
于是他准备收拾一番回归朝堂,林峥近日不知触犯了李晟的哪条禁忌,大有失去圣心的趋势,卓祁想趁着这个机会将权力牢牢掌控在自己手中。
他准备反击。
然而计划尚未开始,卓祁便遭遇了最大的阻碍——莫忱。
“大人!您的伤还没好啊!”
“莫副将,我真的能够上朝了。”
卓祁看着小心翼翼拉着自己衣摆且挡在门前,泪水如决堤般流淌的莫忱,终究还是下不去手将他一掌打晕。
“大人!”莫忱松开衣摆,又硬生生挤出了两滴泪水:“您要是去了朝堂,将军知晓了,定会剥了我的皮!”
卓祁再三向他保证:“有我在,不会的。”
“会。”
“不会。”
“会。”
“……”
卓祁无奈地叹了口气,后退一步,缓缓闭上了双眸,这次他不能再坐以待毙了,还没等他想好如何“有有据”地让莫忱返回北疆,圣驾竟先一步到来了。
李晟竟然亲临侯府!
侯府内众人乌压压地跪了一地,只有卓祁因“有伤在身”,暂时免除了跪拜大礼。
李晟屏退了身后的侍卫,彼时堂内只剩下他与卓祁、苏公公三人。他瞧了眼刻意与他保持距离的卓祁,心底莫名涌起一阵悲伤:“知安不像幼时那般与朕亲近了。”
闻言,卓祁在心中冷笑一声,面上却恭敬地回道:“陛下,君臣有别,臣不敢越矩。”
一句“君臣有别”让李晟愣在了原地,他苦笑一声,向前靠近两步,想要如多年前一般拍拍卓祁的肩膀,却被卓祁不着痕迹地躲开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