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离落有种习惯,看画先看字,看完了字看章,之后才看画。
正好就在铃印出来之后,立轴的主体也紧跟着露出了庐山真面目。
一个身着藏族服饰翩然起舞的女子出现在画中。
竟然是单一对象的写意人物画。
这可是很少见的。
可惜画作年份太久,已经干燥开裂了,正好在落款的地方破损出了一条裂纹。
裂纹向两边卷起,让人一眼看不清作者到底何人。
不过这难不倒在座的众位。
沈梦藤正好在桌案的尾端,一眼就看到下方卷起的那个字,再结合铃印的篆书。
脱口而出:“程乾!这是程乾的人物立轴。”
曾瑞在她的对面,正好也能看到上方卷起来的那个字。
“没错,是程。”
“程乾……”江离落嘟囔,“原来是他。”
这幅画被完全展开后,在座的人就对这画的年代没有任何怀疑。
纸的颜色和破损的程度都能互相印证。
整幅有将近十条大小裂纹,均形成不同程度的卷曲。
保存书画类的文物对环境要求非常高,湿度和温度都要适宜。
像这一幅作品之所以断裂成这样惨不忍睹的情况,肯定是一直卷着放了很长年头的。
幸运的是,这只是干燥而已,还好修复,若是因为潮湿而生了虫蛀,那就坏了。
“能确定是程乾的作品吗?”陈瓷欣开口。
她是研究陶瓷文物的,由于很多瓷器在制作的过程中会和一些书画家合作,所以她对蓝星的某些书画大家也有了解。
但也仅仅是了解,远远不到鉴别真伪的程度。
尤其是人物画这种独特的类别。
曾瑞俯身观赏画面上的人物姿态和服饰细节,“程乾的作品……有些特殊,从笔锋顿挫来看,应该是他的真迹。”
“这东西是你带来,那就你来说说吧。”指向祁修。
后者谦虚的颔首,“这幅画并不在程乾的作品选集的一百三十六幅之中,但是考虑到程乾是个高产画家,据说一生绘制的画作上万,这幅如果确认是最新出土的画作,那不在作品集上也不奇怪。”
移民的时候每个人都有限重,只有少数人携带了古董文物,这就导致了程乾明明画作上万,被带出来的却只有一百多幅。
沈梦藤也连连点头,欣赏的用视线描摹每一处细节。
“程乾是个在绘画史上都很特殊的画家,他出生于二十世纪初,从小学习国画,少年时受西方文化影响,又学习了漫画,这就使得他的画不论是速写还是国画都下笔简洁、顿挫有致。”
“而且这一点也是他的特色,”沈梦藤手指虚空点在人物面庞上,“建国后他的画作六成都是世界各地的各民族人物特色画,像这种舞蹈人物,他一定会在开脸的时候铺以多种颜色,非常的浓淡有致、层次感鲜明,给让人产生代入感,仿佛身临其境。”
江离落听着他们你一言我一语的探讨程乾的背景,自己心中也在回忆这个人。
程乾确实是很特殊的一个画家。
因为特殊的历史原因,其实千年前在盘点近现代知名画家的时候会很默契的把他排除掉。
实际上他的画作也确实争议很大。
交易价格高的能达到数百万,低的才几万。
当时就被很多藏家认为是被市场低估的画家。
祁修:“程乾的作品在历史上曾经有过几次大的变故,他从小就是神童,在建国之前就很受推崇了,还曾发表过漫画集,和当时很多文人都交情甚笃。”
“可惜正因为交游广阔,让他在建国后解释不清楚,并因此入狱。”
事情的起因是程乾的一幅画上出现了敌对党派某位高官的题跋,如果仅仅是如此,还不至于这么严重,最重要的是,对方的画上也出现了程乾的题跋,而且亲近的称呼对方为吾友。
再加上另一些不能言说的怀疑,就让他在风华正茂的时候入狱十年。
那几年可以说是他的低谷期,作品的价值也一落千丈,甚至有藏家扔到大街上,被人捡回去糊墙。
直到被平反后就职美院,这才让他作品市场认可度重新有了起色。
可能是十年牢狱之灾的缘故,让他对祖国的大好河山分外向往。
中晚年时期大半时间都在各地游历,他的画作中全是秀丽山川和各个少数民族文化的独特风景。
但就算如此,他的作品在当时的估值也比同期画家相差不少。
“时间一晃来到了大移民时代,曾经失去的越发显得珍贵,恰恰是他写实的画风和独特的取材,让他的画地位翻天覆地。”沈梦藤感叹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