然而今天,是阿年递的原料。
阿年艰难地咽下去,看着满目的胡萝卜,再拿不起来筷子。
父子两人对着饭桌,齐齐静止。
片刻后,阿年视线游移,看向一旁坐着的陆青檐,他端着碗走过去,挨着他坐下。
陆青檐并未享受到多少父爱。
宋员外只知道给他钱,陆国公不管他的死活,后来将他接回去也是非打即骂。
面对这个期盼的儿子,陆青檐其实有些小心翼翼。一靠近阿年,他就无法控制地想起之前自己做过的那些事,悔恨不已。
姜昙突然离开,让他和阿年独处,他其实是有些不知所措的。
阿年突然亲近,陆青檐的心化成了一滩水,不知该怎么办才好。
“爹,多吃点,对眼睛好。”
这是姜昙经常强调的,阿年很听话,却控制不住自己的本能。
他本能地把自己碗里的胡萝卜倒进了他爹碗里,倒完还看了一眼爹的反应。
应该是没有察觉的。
不能浪费粮食,这也是姜昙说的,阿年时刻谨记着。
“好。”
陆青檐沉默地吃饭,只是等儿子离开后,陆青檐端碗出去,路过了马棚。
他将午饭全赏给了小红马,原本正在大睡的马儿跳起来,感恩戴德地打了个响鼻。
感动归感动,然而如此难吃之物,他是绝对不会吃的。
入夜睡前,是换药时间。
阿年踩在凳子上,将陆青檐眼上的布巾取下,擦干净药痕,涂了新的上去。涂好后敷上布巾,也就是换好了。
换作阿年,也是一样的步骤。
陆青檐伸出手掌,在阿年的脸上仔细抚摸着,估摸好位置,慢慢盖上去。
父子两人一起坐在椅子上,等着敷药的时间过去。
老秀才布置了不少课业,都是背来背去的诗文。陆青檐听姜昙说过,知道阿年累不得眼,于是背起书中的内容。
阿年原本还昏昏欲睡,后来张大了嘴巴,说出了自己知道的所有书名。
陆青檐记性很好,只要是叫得出名字的书,他都能从头到尾背出个大概,竟比老秀才还要厉害!
听着一声一声的惊叹,陆青檐只觉神清气爽。
阿年没辙,说出了一道算术题。
流利的陆青檐打了磕巴。
他有过目不忘的好本事,可这仅限于诗文。若是遇到算术,纵使他记住也无用。
皇帝不好此道,他从没有研究过。
片刻后,陆青檐将眼上布巾掀起来,靠着他残存的眼力,去寻纸和笔:“你先不要睡,让爹想一想。”
这一想,就想到了半夜。
阿年被推醒时,眼前是陆青檐微泛血丝的双眼:“你看,爹算出来了。”
困得厉害,阿年没力
气惊叹了,眼睛又阖上了。
陆青檐磨牙,他可是熬了大半夜!
忽然怀里一沉,是儿子歪倒在肩上,他心里那股气瞬间就被抚平了。
大半夜又如何呢,熬一夜,再熬几夜,哪怕眼睛真地瞎了,好像也值得。
就这么过去三日。
三日后,陆青檐被阿年牵着,去山下等姜昙。临走时她说过,会在第三天下山。
果然没等一会儿,阿年就晃了晃他的胳膊:“爹,阿年看见娘了。”
这句话很教他熨帖。
一家三口,梦寐以求的场景。
陆青檐刚笑了笑,阿年忽然又说:“娘身边还有一个哥哥。”
呵,果然是男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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姜昙一路回来,发现陆青檐很不对劲。
因为阿年的缘故,姜昙每天晚上会与他说至少半个时辰的话,后来就变成了惯例。母子两人,一人出诊,一人上学,回来之后交流各自所见所想,分享见闻。
陆青檐加入后,一家三口就多了条议程。
桌上摞着厚厚的一沓纸,纸上是密密麻麻的字。
三天不见,竟然攒了这么多。
大的不能用眼,托小的代笔写字。小的不能劳累,故而由姜昙来宣读:
“恶邻吵闹,路有凶禽……”
整整五页纸,有两张在控诉邻居周嫂子,其余三张在控诉她家的大鹅。
陆青檐说:“她整日大声嚷嚷,说话唾沫横飞,甚不雅观。昨日还偷了我们的柴禾。”
“所以你想……”
“杖责,游街!”
姜昙:“责罚太重,驳回。”
“那只蠢鹅和主子一样吵,还吃了家里晒在外面的药材。”
“你的意思是……”
“宰了它,千刀万剐!然后蘸酱,熬汤!”
阿年想起烧鹅的味道,舔舔唇。
姜昙:“私自处置他人财物,不妥,驳回。”
今日一家三口的小会圆满结束,陆青檐冷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