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以前没听说,有这么一位庶公子啊?”
“自小住在佛寺,大和尚那里记名的俗家弟子,前几年才接回来。”
“他如今几岁?”
“不多不少,二十岁。”
“从未去过苏州府?”
“一直在扬州。”
最后一个问题,有些奇怪。
紫珠又看了一眼厢房那处,终于还是问出:“这位陆公子,生来可有隐疾,譬如……生来六指?”
王婆子仔细想了想:“似乎是有一个隐疾,却不是手指有什么病……”
送走醉醺醺的王婆子,紫珠回屋,看到姑娘正坐在窗边。
“姑娘,按照你教我的,都一一问过了。”
一个都对不上。
姑娘说的那个人,生在苏州,长在苏州。自小锦衣富贵,一身的纨绔恶习,今年应是十八岁。
可陆公子自小上山做和尚,整日粗茶淡饭,佛经念了十几年,前几年才接回来。
听说在读书一道很有天赋,过目不忘,还拜了有名的大儒为先生,今年二十岁。
前者劣习累累,恶贯满盈。
后者慈悲良善,谦逊清苦。
怎么看,都是毫无干系的两个人。或许是姑娘看花了眼,或许只是长相相似而已。
这世上长得像的人多了去了。
何况陆公子五指齐全,扬州府从没有传言说,他天生六指。
更多的,是关于他那个瘦马出身的妓子娘亲。
姜昙闭了闭眼。
她也觉得是自己多想了,可她控制不住不去多想。
夜幕降临,天色彻底暗了下来。
夏日的夜来得慢,可一旦来临,就是浓墨般的黑。
油灯静立桌面上,照亮了一处地面。
没照亮的地方,似乎有什么极为可怖的东西蛰伏着,静待时机一到,就会疯狂爬上来。
姜昙说:“他能跑得了第一次,就能跑第二次。神不知鬼不觉替换了人犯,等到从苏州逃出去后,他来到扬州,跑到了山上的庙里,杀死了原本的陆公子,顶替他的身份,成为新的——”
“姑娘!”
紫珠听不懂姜昙在说什么,她并不知道姑娘之前发生了什么事。
可是姜昙整个人就是很不对劲。
她周身弥漫着一股绝望的情绪,将所有的东西往最坏的地方想去,越想越荒唐。
可是她用这么平静的语调说出来,又有一种让人不得不信服的力量。
如此矛盾,才是可怖。
“姑娘。”紫珠语重心长地拢住姜昙的手,担忧地看着她:“你是不是犯了魔怔了?”
姜昙闭上眼,蜷缩着。
紫珠拍着她的肩膀:“我不知道姑娘三年前在吴江究竟经历了什么,姑娘不愿意说,我也不会问。我只希望姑娘好好的,夫人在世的时候常说,人要往好处看,可姑娘总是不快乐。您还年轻,还有这么长的日子,怎么能让那些不开心的人和事耽误了自己?总是这么悲伤,以后该怎么好?”
小的时候,为了一块桂花糕,或是一件新衣服,姑娘都能高兴好半天。
可现在,好像什么都不能引起她的兴趣了。
姑娘不爱说话,不爱出门。她喜欢睡觉,可总是惊醒。
大夫说,姑娘病了。
紫珠不会治病,只能陪着姑娘。
她摸着姜昙冰凉的手,说:“姑娘,快好起来吧。”
姜昙眼角有泪意,许久之后说:
至于陆庸,她往后尽量避开。反正成亲之后,就再无交集了。
“那若是还睡不着,怎么办?”
紫珠忧愁地想了会儿,高兴起来:“睡不着也没有关系,有施公子陪着你。险些忘了告诉姑娘,今日施公子差人递了消息进来,说是明日就回扬州来了!”
第8章 “…我们成亲吧。”……
翌日,紫珠一大早起床,准备了糯米、红豆等物。
边推着姜昙去小厨房,边说:“施公子难得有空来一趟,每回不是送布匹就是送珠钗,姑娘也该表示一回。回赠金银太俗,不如就做姑娘最擅长的海棠糕吧!”
姜昙想着有道理,就应了。
海棠糕的做法很是简单,里面包括着糯米和红豆,糕点捏成花瓣状,做成后如同一朵朵海棠花。
做完海棠糕,姜昙无师自通地做起了山楂糕。
紫珠问:“姑娘做这么多,施公子吃不完怎么办?”
姜昙说:“是给施夫人的,上次施茂林说施夫人肠胃不适,山楂健胃消食,化浊降脂。做成糕点,免了吃药之苦。”
紫珠笑着叹气:“原以为姑娘性子木讷,没想到还是很懂人情世故的嘛!施公子这下有福气喽,施夫人也一定会喜欢姑娘的。”
姜昙轻笑出声:“贫嘴。”
糕点装好,姜昙摆出棋盘。
施茂林上次来说,正在学棋。若是他有兴致,她可讨教一二,助他进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