舒服得她甚至有些犯困。
神仙偶尔也需要睡觉来修养元神的,她都许久没睡过了,上眼皮不住地往下耷拉。
被这么多的灵力灌入体内,她会觉得困也实属正常。
可她现在还不能睡,否则没了主人引导,灵力只怕未必能顺着经脉好好游走,治愈暗伤。
叶澄明只好不停同她说话,让她能维持清醒。
“你眼里的魔族,是什么样的?”
烟蘅使劲眨了眨眼,将眼皮撑开,回道:“那要看是从前还是现在了。”
“从前如何,现在又如何?”
“从前,我只在书里,还有长辈们口中听说过魔族,他们没有七情六欲,不辨善恶对错,一切仅凭本能和心意行事,连猫狗都有感情,可魔没有,所以我娘说过,魔族是不可能会被感化的,因为他们不识人心,连血都是冰凉的,像是野兽。”
烟蘅说到此,却忽然伸出手去碰了碰魔族露在衣袖外的手背。
嗯?热的?
她一触即离,被这与传闻不符之事搅得神思清明了几分,困倦之意稍去。
叶澄明没有说话,只是不动声色的将刚才被她碰过的那只手往回缩了缩,藏进了宽大的袍袖中去。
烟蘅并未察觉,继续道:“至于现在,我虽然还是没见过几个魔族,满打满算也就付梦孤、满结、还有你,对了,付梦孤只能算半个。”
她语气忽然低沉了些,叶澄明一眼便瞧出她心中所想,仿佛不经意般道:“付梦孤?本尊正是推算到她就在附近,这一路不太平,本打算亲去接应,路过此处却正好见到了你,只好让我麾下魔使前去,算算时辰,她应当已被带回阑州了。”
烟蘅松了口气,闻言立即道:“既然尊上将我当成您的晚辈,那带个晚辈去阑州做客也顺理成章吧?”
可真会顺杆子爬,但叶澄明现在不想从她嘴里听见长辈两个字,于是无视了她的话,道:“现在如何你还没说完,接着说。”
“现在的魔族,跟十万年前的魔族,好像差别极大,你们可以正常交流,说话做事和其余几界并未什么明显的差别,也并未长得奇形怪状,甚至拥有爱人的能力。”当然,最后这句单指付梦孤,她并未刻意表露,但不经意间提到崇繁时的神情,让烟蘅能感觉出来,她很爱崇繁。
叶澄明面具下的唇角勾起些许,点头道:“如今的魔族早就不是当年的魔族,在阑州,更多的是普通的魔族子民。他们没有杀过人也没想过杀人,也如人间一般靠着一技之长养活自己,有奸恶之徒,也有纯良之辈,阑州与别的地方并无差别。
正如这么多年过去上古真神皆数陨落一般,神魔大战中魔族本就死伤惨重,存活者寥寥无几,十万年过去,他们早就不知死在哪个角落了。”
烟蘅下意识点点头。
他话音一转:“所以如今阑州的每一个子民,不管是善是恶,他们都是与神魔大战无关之人,他们没有一个人参与过那场大战,不管在何处,发动战争的永远都是那些站的最高的极少数人,可无辜的子民,甚至他们的后人,只因同是魔族,就要背负不属于他们的罪过。
你可知永夜是一种什么滋味,无尽的黑暗,永远不会升起的太阳,永不会亮起的天空,永远走不出去的边境,画地为牢,困住他们整整十万年。
最可怕的还不是黑夜,而是族人日渐衰退的生命,阑州没有红日也没有明月。天地间因日月轮转而有四时之分时光之变,万物得以生长发育,没有日月的地方,就算是最能适应恶劣环境的魔,也很难生存下去。
许多婴童一出世就身体孱弱,连活过三岁都很难,更不必说修行,从前一出世便会自动吸收魔气开始修行的情况越来越少,魔族因此凋零。他们开始害怕,害怕成婚生子,除非能生出一个天赋异禀的孩子,否则有极大的可能,孩子刚睁眼还没看清爹娘的模样,就死在他们怀中。
即便如此,外界对阑州的忌惮和猜疑却从未停止过,始终不曾撤离的镇守天兵,谈魔色变的六界中人,可对于阑州子民来说,他们只是想要自由的活着,不再害怕幼子的死亡,不再需要为了保全孩子而承受生离之苦,就像前些日子回到阑州的满结。
他的爹娘过去在阑州以卖酒为生,有一日我路过他们的小店,他娘抱着刚出生不到半个月的孩子跪在我面前,求我救他。阑州这么大,每日死去的孩子这么多,我不可能救得过来,哪怕我的修为足以将封印破开一道口子,把那些孩子送出去,可送出去之后呢?”
烟蘅想起满结流离失所的过往,抿着唇没有说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