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是什么酒?”
“不知道,店主说这店里的酒都没有名字,不过他夫人说早些年是有的,只是客人太少,在灵孤道买酒的人就更少,天长日久的,他们都忘了酒的名字了。”
烟蘅捧起酒坛在耳边摇了摇,侧着头道:“要不要试试看?这可是放了不知多少年的陈酿,味道必然绝佳。”
月闲往日里很少饮酒,大多时候都是崇欢在饮而她在斟,本想拒绝,但她盯着酒坛看了半晌后,却鬼使神差的点了头。
烟蘅没带杯子上来,二人抱着酒坛一人一口的分着。
这酒极烈,一口下去像是一柄软刀子滑进喉咙,入口以为柔顺,但随即便是数种滋味先后在舌尖交织绽开,一路蔓延到大脑,而后吞咽之时,还有微微苦意,其中混杂着一股寒凉之气,直冲心肺,仿佛有一瞬间延伸至四肢百骸。
她将手往后一撑,仰头看月,长长的吐了口气。
“这酒不错。”
“的确不错。”月闲眯起眼睛,狐形的双耳也露了出来。
夜间的凉风吹过,饮过酒的身体有些发热,肌肤上却瞬间泛起许多鸡皮疙瘩。
烟蘅干脆躺了下去,闭着眼感叹道:“还好我们不是凡人,否则明日起来铁定会得风寒。”
“所以人人都想做神仙,只是神仙,其实也有万般的无奈。”
月闲也学她,以同样的姿势仰躺在她身旁,眼中仍望着高悬的孤月。
君后是魔族的身份传开,天下哗然,如今消息真真假假太多,连他们也分辨不清,送去青丘问询的信也还没有回音,只有上君让心腹传来的短短四个字:暂不必归。
这四个字硬生生拦住了崇欢的脚步,他平日虽不着调,但对上君的话从不违背。
于是他们只能暂时留在灵孤道,坐等事态发展。
“我还没问过你为什么会留在崇欢身边呢,酒后正适合讲故事,给我讲讲?”
月闲将手规矩的交叠在身前,微微用力,仿佛借此就能压住一些不该泄露的情绪。
“我幼时被父母所弃,扔在山间,是二公子路过时救了我,青丘很大,狐狸很多,像我这样没人要的小狐狸也有专门的去处,不会饿死,但二公子心善,将我带了回去,跑到君后面前说他没有妹妹,所以给自己捡了一个妹妹回来养,君后当场就将他狠狠揍了一顿,那时的君后还是二公子的母亲。”
“先君后揍完了二公子,就答应了留下我,但她说既然是二公子捡回来的,他就得自己负责。我那时连化形都不会,二公子年纪也不大,对我却很有耐心,每日里先生教了他些什么,回来都会说给我听,他以为我听完就都能学会,能早日化形了。”
“可我资质愚钝,过了十年也还是一只小狐狸,没办法化为人形,可二公子已经到了要出去拜师学艺的年纪,师门规矩森严,自然是不让将灵宠养在身边的。二公子本想将我托付给先君后,是如今的君后主动提出由她来照顾我,我在君后身边,一待就是百年。”
“君后显然比二公子更会照顾幼狐,二公子走的第二年,我就化出了人形,也不过几岁大的女童模样,君后却很喜欢。二公子说是要养妹妹,可君后才是真正将我当成亲妹妹来养,为我穿衣梳头,教我读书习字。”
烟蘅:“听闻君后与上君是青梅竹马,自小一起长大的?”
“不错,君后的祖母是青丘的祭司,所以君后和上君很小的时候就认识了。”
烟蘅不解:“青丘的祭司,又怎会是魔族?”
月闲眼中有些黯然,“君后的生母出身阑州,是个魔女,年轻时隐瞒身份和心上人成婚,生下女儿后就撒手人寰了,她爹自从妻子亡故后就离开了家乡,四处漂泊,很少回来,几百年前也死在了一场意外争斗中。”
烟蘅明白了,付梦孤并不能算真正的魔族,而是仙魔混血。
“她既然从小就在青丘长大,又不曾做过什么伤天害理之事,就算身上有魔族血脉,也不该掀起如此波澜才是。”
今日听那些从外面刚进来的人说的话,仿佛恨不得青丘能立刻处死付梦孤一般。
烟蘅觉得有些匪夷所思了。
月闲却苦笑着轻轻摇头:“六界之中向来对魔族谈之色变,何况青丘是仙家之地,只会比外人更加忌惮,这件事,恐怕不会轻易了结。”
她不知道什么神魔恩怨,君后待她如亲妹妹一样好,就算君后是魔,那也是个好魔。
可别人不会如此作想。
他们只会觉得,沾了魔族二字,就该杀一儆百,没有善恶正邪对错之分,只要是魔,就是恶的,就是错的。
因着付梦孤深居简出,烟蘅对她并不熟悉,不过月闲必然是很了解她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