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氏听完自然要劝,秦大娘嘴上虽埋怨着,但脸色瞧得出对自家儿子是十分满意的。
于是又说起他的婚事来,说秦永亭年纪也不小了,前几年说是要考秀才,如今秀才也考上了,村里人见着都要恭维几句,说他将来说不定还能做状元。
秦大娘对状元没什么实感,毕竟她家上数八代,也就只有秦永亭这一个读书人,已经很够她得意了,比起虚无缥缈的状元,她更操心儿子的婚事。
眼看着秦永亭就要及冠了,别人家十五六岁就能娶媳妇生孩子,他都二十了还没着落,秦大娘每每提起便是唉声叹气。
她手指飞快翻转着,在缝一件新袍子,眼睛却不住地拿余光去瞥烟蘅,似乎想瞧清她的神色。
烟蘅又剥了个橘子,一瓣瓣玩似的慢慢扔进嘴里,看在周氏与秦大娘眼里却是在老老实实理着丝线。
秦大娘暗自点头,是个沉得住气的。
眼看春芽不说话,秦大娘只好去看周氏,问起周氏的打算。
“你家春芽翻过年也快十七,年纪可不小了,你就不着急?”
周大娘抬头笑笑,看了眼春芽,只道:“这种事也急不来,总要慢慢看的,我就这一个孩子,都说女子嫁人犹如投胎,没遇上合适的人家,也不好随便把姑娘嫁了。”
烟蘅瞥她一眼,深觉这周氏有点问题。
在这种偏僻乡下,快十七还没许人家的都得被叫一声老姑娘,周氏却是当真不急,难不成这春芽身上也有点秘密?
那头秦大娘闻言有些讪讪。
春芽这丫头是她看着长大的,模样在小庄村也算得上出挑,身子虽弱了些,但也不妨事,反正永亭将来是要做官的,新媳妇不必在田间地里操劳,能识得字最好。
听说春芽她爹早先是读书人家出身,只是后来家道中落才流落至此,她娘又曾在京城大户人家里做丫鬟,见识眼界都不是普通村妇能比的,春芽自小跟她娘读书识字,这一点莫说小庄村,附近镇上的富户家小姐也未必及得上。
这般体体面面,正适合做官夫人。
但周氏不接茬,她也没好再说下去,想着春芽还在屋里,周氏大概顾着女儿家脸皮薄才不好多说。
不过永亭与春芽这两个孩子的心思她们都看在眼里,自认已有默契,心里暗自盘算着干脆挑个好日子直接请媒人上门说项,早些将此事定下来,也免得耽搁永亭明年科考。
送走了秦大娘,屋中一时沉默下来。
周氏望着窗户兀自出神,那厢烟蘅心中已隐隐不耐。
她入此幻境三日,还是无任何线索,梨秋到底身在何处?又为何偏让她做春芽?
这几日观察下来,无论是春芽周氏母女,还是隔壁的秦家母子,都不过是普通村民,跟妖扯不上半点关系,梨秋这会儿总不能还是迟水山上的一株普通梨树吧?
虽然心头抱怨,烟蘅也知道,梨秋不会无缘无故把她扔到这个地方来。
但她实在坐不住了,打算出门逛逛,说不定还能找找叶澄明等人。
正当她提步往外走时,本在发呆的周氏如前两日一样挡在了门前。
“你要去哪儿?”
“出去走走。”
“你身子不好,还是在家歇着,少出门的好。”周氏话中看似关切,却听不出半点儿温情,这几日待她的态度不像是对亲女儿,倒像是在看守犯人一般。
烟蘅不紧不慢地堵回去:“大夫说了,身子弱才要多出门走动。”
说罢不再看周氏,绕过她往外走去,周氏竟然奇异的没再开口阻拦。
待得院门合上的声音响起,周氏才幽幽地叹了口气:“小庄村,待不得了。”
烟蘅在村子里随意走了走,瞧见有人时就把头一低,这几日她旁敲侧击,把真正的春芽的性情琢磨了个七七八八,春芽腼腆少语,就算在小庄村待了十几年,也很少同村民们说话,故而她这副模样没引起任何人怀疑。
不过看周氏的做派和秦家人的态度,春芽的腼腆少语恐怕并不是因为怕生,而是周氏有意为之,不让她过多接触村民。
其中缘由尚且未知,但此刻倒是大大方便了她。
绕过几棵古树,就听见前方传来喧闹之声。
有数人正在争执,观其言语应都是小庄村村民。
烟蘅对家长里短的争论没什么兴致,可前方只有一条路,避无可避,她只好加快脚步顺着一旁墙根走。
耳中听得一男子怒喝:“你这不孝子,还不向你娘磕头认错,真要气死她不成?”
随即便有妇人哭天抢地扯着面前年轻男子的袖子道:“儿啊,新妇是你自个儿非要娶的,娶进门了你却家也不回人也不见,一门心思往外跑,到底是为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