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一瞬间极短又极长。
不知过了多久,洛洛眼前的画面摇摇晃晃稳定了下来。
她惊奇地看见了一幕并不陌生的景象——
傍晚时分,风很轻,周围很安静。
她蹲在一株老树边,百无聊赖地看圣人捡鸟。
杜鹃幼鸟总是把其他鸟巢里的鸟儿推出去,自己鸠占鹊巢。
圣人站在树下,一次又一次接住被推出鸟巢的倒霉小鸟,把它重新放回窝巢。
反反复复,不厌其烦。
‘这是在干什么?’鸿瞢君从莫大的惊惧之中回过了神,为了掩饰尴尬,他发出刻意而嘲讽的声音,‘好一个心慈手软优柔寡断的圣人!与其在这里来回纠结浪费时间,何不一劳永逸杀了这杜鹃!’
洛洛:‘……’
她叹一口气,吸引到了圣人的注意。
圣人回头望向她。
片刻对视。
“我曾经差点杀死杜鹃。”他说。
洛洛点点头:“你曾经差点杀死杜鹃。”
鸿瞢君:“?”
圣人笑了笑,洛洛也笑了笑。
心领神会。
“??”鸿瞢君气不过,‘平生最恨谜语人!’
这种不说人话的,不是傻子就是神。
圣人确实可以算神吧……所以洛洛就是傻子,实锤。
洛洛笑吟吟对圣人说:“我就猜到会看见你。”
圣人也微微弯起眉眼:“该告别了。”
洛洛点头:“该告别啦!”
鸿瞢君:“???”
“哗啦啦!”
这幕人与自然温和相处的画面轰然在眼前碎去。
夕阳消失了,圣人消失了,老树和鸟巢也消失了。
黄泉死色弥漫四野。
洛洛发动的大梦魇术,与“那个东西”共振共情。
只一瞬间,无边的恶念和杀意涌入脑海,嘈杂错乱的尖啸几欲摧毁理智,透过猩红发烫的视线望出,眼前俱是浑浊邪气,邪气之间游荡着阴煞腥臭的活物,一道一道,似蛆虫狂舞。
极度的憎恶令心绪沸腾至作呕。
血腥的执念在心底疯狂叫嚣——杀!杀!杀杀杀杀杀!
杀啊啊啊啊!
洛洛与它只共情了一刹那,险些理智崩溃,脑仁炸裂。
她颤栗着,用神念匆匆一扫而过。
看见了!
太仪、天夤、鸿瞢三人出现在半空,他们脸上都挂着缥缈慈悲的微笑,肉身崩解,渡出三道魂命真息,击中这一头黄泉般的巨物。
“轰——嗡——”
震天彻地的呼啸声响起。
终极恐怖之物顷刻消失于天地之间,消失之处,深黑磅礴的封神巨殿凭空生成,瞬息后,永沉阴府。
洛洛也撑到了极限。
她猛然撤去法诀,脱离梦魇世界。
眼前画面渐渐稳固。
她回到了真实世界。此刻她单手持剑,刺中草木傀人,木人身上流出属于鸿瞢君的魂血。
“太仪鸿瞢天夤三君以身为祭,立十二封神殿镇锁妖魔。”洛洛语气平平,完全没有嘲讽的意思,“确实有这么回事,上古先民只是如实记述罢了。”
草木傀人的脸色很不好看。
“到底是怎么一回事?”
洛洛似乎已经懂了,他这个亲身经历者却仍然云里雾里。
可惜她完全没有要答疑解惑的意思。
“唰!”
她甚至抽回了秋水剑,转身就往外走。越走越快。
鸿瞢君:“?”
草木傀人站起来,一脸茫然地站在神宫地底的祭坛上。
“什么意思?我当年牺牲自己拯救世界?我自己怎么不知道?我能是这种人?”
“不对啊……她怎么走了?”
*
洛洛向外飞掠。
踏出地宫的一瞬间,她仿佛重新跌回了梦魇。
黄泉死色的巨物侵占了天空。
它沉沉压下,大地颤抖,河水倒流。
天塌了,幽冥炼狱降临世间,也不过如此。
“轰隆!”
李照夜最后一剑斩断巫谢手中权柄,她经脉崩毁,吐血倒飞,身躯如破布袋一般瘫在废墟之间。
渐渐无神的双目看见天空异象,顿时焕发出令人毛骨悚然的神采!
“嗬……嗬嗬!祂来了……祂来了……这个令人恶心的世界,终于要毁灭了……嗬哈哈哈哈!人性的丑恶卑劣,无药可治!只有毁灭……只有毁灭!”
“嗬……嗬……”
李照夜眼角直抽:“这能是我亲戚?神金。”
收剑,抬手,捋了捋胳膊。
“噫~”
他踏前一步,忽被洛洛撞了个满怀。
“砰!”
她像枚小炮弹,从地宫飞出来,轰到他身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