所以归远和阿朝去找沈亦安是必然的,归远没有选择告诉阿朝真相,出于这一点的目的其实与裴初不谋而合。
他怕阿朝下不了手,从而无法引出沈亦安使出《无名剑诀》,从而使他们丧失了最后一次生机。
他与裴初都在下一盘棋,一场以阿朝为棋子的关键对弈,就像曾经数次小院里他们边喝酒,边抚弄闲子一般,哪怕他很少在裴初面前赢棋。
*
大雪的时候,裴初率领的武林联盟终于驻扎在了饮马川山寨的山脚下。
这些日子纵使盟里的人心思各异,时常会相互给对方使些绊子,穿些小鞋,可是不约而同的,他们对那个年轻的风易楼楼主愈发敬畏,不只是敬畏还有忌惮。
哪怕身为同盟,他们也深刻意识到了与风易楼楼主为敌的恐怖。
曾经只是隐藏在江湖暗处,让众人琢磨不清的神秘组织,头一次显出了他强大又峥嵘的实力。其楼主诡谲多谋,几次出手,或是智擒,或是武力压制,便攻城掠地一般,将饮马川二十八寨近一半的寨主俘虏帐下。
逼得这个江湖第一大派不得不不断后退,最终只能据守在饮马川山寨的大本营。
此处是个天堑,易守难攻,因而哪怕是人数众多的武林联盟,一时也难以想出办法将它攻下,只能暂时驻扎在山下。
“我觉得风易楼比饮马川可怕。”
驻扎的门派弟子望着主帐,说出了这样的结论。一旁的同伴连忙踹了他一脚,呵斥道:“小声点,你想死吗?”
那弟子立刻噤声,过了会儿,他的同伴幽幽叹了一口气,小声道:“你说的这不是很明显吗?”
他看了一眼离群索居,与其他门派帐篷隔得甚远的主帐,那并不是因为孤立,而是畏惧,哪怕隔得那人太近,看着那人脸上神鬼莫测的黄金面具,众人都觉得十分畏惧。
他的同伴压低声音,说出了这些日子隐藏在所有人心中的担忧,“怕只怕,等攻下了饮马川之后,风易楼会成为比饮马川更可怕,势力更加强大的江湖第一大派了。”
而此刻被人担忧害怕的裴初正无知无觉的在帐篷里烤着火,上好的银丝碳将整个帐篷烘得暖洋洋的。一身黑色暗纹长袍,戴着金甲面具的青年斜倚在长塌之上,玉白的手指拈中一盏碧绿小巧的酒杯。
他仰头喝下酒杯里的酒液,唇角微勾,突然发出一声极轻,极温和的笑。
“不出来吗?”
他放下酒杯,又斟了一杯酒,声音优雅,漫不经心。
“不出来找你仇人报仇吗?”
角落里,紧握长剑,目光森寒的阿朝显出了身形,剑柄上,青靛色的剑穗微微摇晃。
第42章 武林风云·十九
外面的天气似乎在飘着雪,少年的衣服和发丝都沾着点点白色的雪花,没一会儿就被帐篷里的暖意给融化,可少年的表情依旧像覆了一层寒霜。
他看着倚在塌上的面具青年,小院里的种种在他眼前闪现,枣树下的青衣和晚饭后那芸豆糕的甜,都变成了那日残败的院落、破碎的躯体和殷红刺目的血。
曾经的美梦的变成噩梦,在算命先生死后无时无刻的折磨着他。少年紧握着手里的剑,那青靛色的剑穗被他揉进了掌心,他声音暗哑,带着压抑的苦与恨,冷冷的问着眼前的风易楼楼主:
“为什么要杀他?”
“他只不过是个算命先生。”
裴初唇角微勾发出一声叹,他把玩着手里的酒杯,幽黑眼眸里带着几分散漫,“哪有为什么,想杀就杀了。”
“怪只怪,你护不住他。”
酒杯落在地上,摔得四分五裂,如玉般的瓷片崩碎开来,青年手指微弹,弹开可擦着他脖颈而过的剑尖。
他将那人的命说的如此轻贱,轻贱得就像地上破碎的酒杯。可他又说的这么准确,准确得令人诛心。
阿朝曾经想过,如果那天他没有离开小院,会不会护住他的算命先生,可无论想过多少次,阿朝都知道自己护不住。甚至有可能正是因为他重新返回小院去见裴初的举动,才给他带去那般的灾祸。
阿朝心里是恨的,既恨沈亦安,又恨他自己。所以他几乎是抱着必死的决心前来刺杀沈亦安,哪怕与他同归于尽。
少年剑客的招式狠辣,即使只有半部《无名剑诀》,也早已被他练得出神入化。裴初向后一仰躲过对方再次削向脖颈的剑刃,翻身一起离开长塌,从腰间摸出了自己的软剑。
少年每招每式都是置他于死地的杀招,即使是裴初也不得不打起精神来应对,他不能杀了阿朝,却也不能让对方看出他在放水。
帐篷里有些施展不开,两人打斗没一会儿就破开帐篷飞到了帐外。周围驻守的人皆是一惊,看着主帐帐篷破裂,两个人影纠缠,打得你来我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