嘉妃照旧散步到纯贵妃的杏花春馆小坐。
此刻坐在窗边,随意看着窗外清澈流动的湖泊,嘉妃又饶有兴致地看向纯贵妃:“令贵妃当真失宠了?她当真会失宠吗?”说到最后,嘉妃有些意味不明地笑了笑。
纯贵妃睨她一眼,“你自己不是再清楚不过,还要问我。”
嘉妃轻哼道:“我就想听你说,看看咱俩有没有默契。”
纯贵妃无奈地看了她一眼,却到底温声开口:“既无新欢,也无旧爱,皇上究竟为何会突然到圆明园来,缘由更是再明显不过,如此,令贵妃还会失宠,我是不会信的。”
嘉妃却哼笑一声:“若是因为令贵妃一直恃宠生骄在皇上面前摆谱儿,终于惹恼了皇上呢?”
纯贵妃莞尔一笑:“可是咱们更知道,皇上不是这样的人。”
她们到底是自潜邸就跟在皇上身边的人,虽不敢说绝对了解皇上,但至少,她们还是比入宫没几年的新人们,更多更深刻地了解几分皇上的性情和行事准则。
皇上那样表面温雅端方实则疏冷无情的人,能几乎毫无底线地偏爱纵容了令贵妃这么多年,便足以说明令贵妃在他心中的位置,他的确冷心冷情,可若是谁能走进他的心里,也永远不会被他抛弃。
在纯贵妃看来,皇上都将令贵妃宠得那般无法无天了,又为她做了这么多,又岂会因为令贵妃一时的小性子便抛下她,还抛得这样彻底。
“还有这两月的敬事房记档,不就是最明显的答案?”纯贵妃淡淡一笑:“你何时见过皇上会和谁置气?甚至在这期间‘忙’到连一支牌子都不翻。有爱才会有恼有气,若是不爱,哪里还会置什么气。”
从前令贵妃还未入宫时,不论是否侍寝,皇上每月至少也要例行公事地翻几次牌子,哪里会有两个月都不翻牌子的时候,前一个月尚且可以解释为皇上担忧令贵妃而无心翻牌子,但这个月呢,既然令贵妃失宠,皇上就更该翻牌子才对,可是事实却恰恰相反。
从前哪里会有这样的事儿,当然,从前也没人敢如令贵妃这般给皇上甩脸色看。
不过说起来如今也没人敢,这么多年,这后宫就出了令贵妃这么一位天不怕地不怕的主儿,偏生她这份天不怕地不怕也是皇上一手宠出来的。
听到纯贵妃的话,饶是嘉妃对皇帝从无情爱之意,也不免有些酸了,她轻啧道:“或许这就是被偏爱之人的底气吧,她就是这么有胆量地敢和皇上置气。”
纯贵妃也不禁笑了笑:“或许吧。”
嘉妃又问道:“不过你说令贵妃这又是何必,皇上都追到园子里来了还不够吗?她到底想要什么?或许是我从未经历过这些情爱之事,还真有些看不懂她。”嘉妃的神色有几分迷惑。
别说等着皇帝纡尊降贵地从紫禁城跑到园子里来哄她,嘉妃年轻时连脸色都不敢给皇帝甩一下,后来对皇帝熟悉了,胆子大些了也只是敢在皇帝面前说笑两句,还要小心把握着分寸,哪里敢如令贵妃这般胆大妄为。
纯贵妃也沉思了片刻,但是想想最近人心浮动流言甚嚣尘上的圆明园,纯贵妃忽的笑起来:“谁说令贵妃一定是在和皇上置气了。”
“嗯?”嘉妃有些不解地看着纯贵妃。
纯贵妃道:“你想想令贵妃是个怎样的性子。”
嘉妃顺着纯贵妃的话思索了一番。
令贵妃这个人,实在是和寻常女子不大相同,她有时娇纵张扬,有时却也守礼仁善,有时端仪雍容,有时却也很贪玩儿。
想到最后一点,嘉妃霎时看向纯贵妃:“好玩儿?”她有些不大确定。
纯贵妃却笑起来,她点点头:“没错,我甚至觉得这次令贵妃‘失宠’,指不定又是她自己折腾出来的事儿,你看看这段时日的园子,多热闹。”
热闹了,令贵妃自然又有好戏看了。
嘉妃一点就通,她竟有些啼笑皆非之感:“还真是令贵妃能做出的事儿,不过,皇上当真也愿意纵容她至此了吗?”嘉妃有几分咂舌。
既然要让人相信令贵妃真的“失宠”,必定还得有皇上配合才是,这样胡闹的事儿,皇上竟然也准了?
纯贵妃只是淡淡一笑。
皇上到底愿不愿意,如今的情形不正是最好的答案,令贵妃的“失宠”之名甚嚣尘上,指不定其中还有皇上的手笔。
嘉妃亦是从纯贵妃的淡笑中得出了答案。
还真是,看如今园子里这热闹的样子,令贵妃如此胡闹,皇上还真准了,皇上也当真纵容令贵妃至此了。
暗暗咂舌一番,嘉妃看了看窗外波光粼粼的湖泊,忽的又轻笑道:“怕也不止是想看戏,有的人跳得越高,令贵妃到时候便越有理由收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