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顿了顿,“被外物牵绊着。”
顾着这是在古代,这是在女子被牢牢禁锢思想、人格甚至是行为的古代,她没有说出更“惊世骇俗”的话。
但仅此,皇后也听得震撼,她霎时便怔住了。
这是她第一次听见有人说,身为女子,也该为自己而活。
这是何等的叛逆,何等的违背纲常伦理,何等的惊世骇俗。
可是,又是何等的令人向往……
她久久地沉默着。
不知过了多久,皇后才开口,她的声音竟有些发涩:“可是……身为女子,生儿育女,相夫教子,温良恭谨是我们的本分。”
宁欢心中轻叹,狠狠唾骂该死的程朱理学,她面上却轻哼道:“能生孩子的是我们,自然应当由我们自己决定要不要生孩子,所以我为什么要为……”她咽下一些不好的词,又道:“为什么一定要生孩子?”
皇后沉默片刻,却是笑了,她轻轻抚了抚宁欢的发:“你还小,有些事你不知道。”
你不知道这世道若是一个女人没有孩子会是怎样的处境,你不知道这世道若是一个女人生不出孩子又会是怎样的处境,她们哪里有选择权。
宁欢何尝不知皇后的未尽之言,一时也沉默下来。
皇后温柔地搂着她,轻声道:“宁欢的想法很好,如果宁欢觉得是对的,那就坚持下去,姐姐支持你。我此生已经做不到这些,但希望宁欢此生能如你所说,为自己而活。”她似叹似笑。
她嫁给了一位帝王,她是所谓天下女子中最尊贵的皇后,但她同样被这层“最尊贵”的身份束缚,这个身份天然地决定她不得不以宽容大度的姿态教化六宫,不得不拼了命也要为帝王诞下一个皇子,否则,她有何颜面忝居皇后之位。
“姐姐……”宁欢微微凝眉。
皇后也看着她,温柔而坚定地笑道:“宁欢,这是我的责任。”
她明明笑得极美,宁欢却只从中感受到悲伤和宿命。
她微微张口,却不知该说什么。
皇后看着她,温柔地笑着摇头。
“主子,贵妃娘娘、纯妃娘娘求见。”照春的声音传来,打断了这有些凝滞的气氛。
“快请。”皇后面色恢复如常,脸上的笑意也愈发端庄,她安抚地拍了拍宁欢的手。
宁欢微微抿唇,起身退到一旁。
照春引着贵妃和纯妃进来,长春宫的宫女也鱼贯而入,原本空旷寂静的西暖阁霎时热闹起来。
“臣妾参见皇后娘娘,皇后娘娘万福金安。”贵妃和纯妃盈盈下拜。
皇后道:“妹妹们快快请起。”
三人起身,又依次落座。
皇后便笑道:“今日是什么风,引得两位妹妹结伴到我这儿来了?”
贵妃温婉一笑:“主子娘娘时刻惦记着臣妾,臣妾等自该时时来向娘娘问安,臣妾出来时恰恰遇上纯妃妹妹,便自作主张邀了纯妃妹妹一同前来,娘娘恕罪。”
皇后嗔道:“你们有心,能来陪本宫说说话,本宫高兴还来不及,怎会怪罪。”
纯妃也莞尔笑道:“娘娘可莫要嫌臣妾等扰了您的清静。”
皇后道:“怎会,本宫也喜欢长春宫热热闹闹的,日后你们可要常来才是。”
贵妃与纯妃自然欢欣答应。
宁欢为贵妃和纯妃各奉上一盏茶。
贵妃看了宁欢一眼又看向皇后,浅笑道:“若臣妾没记错,这应当是皇后主子宫中的宁欢姑娘?”
皇后颔首:“对。”
贵妃闻言又看向宁欢,笑赞道:“宁欢姑娘果真生得伶俐漂亮。”
宁欢屈膝:“贵妃娘娘谬赞,奴才不敢当。”
皇后便笑道:“贵妃妹妹可别夸她了,她面皮薄,再夸她,她怕是要羞得钻进地缝里去了。”
贵妃和纯妃都有些惊讶地看着皇后,听说这姑娘到皇后娘娘宫中后,甚至让皇后娘娘都开怀不少,本以为是谣传,如今听着皇后难得地这般说笑,看来倒是所言非虚。
掩下惊讶,纯妃也跟着夸了宁欢几句,贵妃和纯妃还都赠了她些小玩意儿以表善意。
在皇后的支持下,宁欢一一谢恩。
贵妃又提起另一件事:“臣妾宫中的陆常在本也想随臣妾来向娘娘问安,奈何陆常在病了,怕过了病气给娘娘和小阿哥,这才作罢。”
宁欢心下一紧,柔惠竟病了。
皇后略显担忧:“太医可去瞧过了?”
贵妃颔首:“已然瞧过了,将养了几日今日已好了许多。”
皇后这才放下心:“这便好。”
她又看了宁欢一眼,道:“宁欢,你送些药材和补品去钟粹宫,嘱咐陆常在好生养好身子。”
宁欢连忙福身:“是。”
贵妃便起身盈盈一拜:“主子娘娘最是仁善,臣妾替陆常在谢过娘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