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有些困惑了,中书令家里……竟然能开钱庄吗?
用过午饭,张闵冒雨回来了。
蒋芙拿巾帕擦他淋湿的头发,让人备热水给他洗澡。
他抓她的手:“为什么没等我?”
蒋芙自他进门开始就回避的目光终于落在他脸上。
“你……想做你师父那样的大官吗?你觉不觉得……我妨碍你仕途?”
“不觉得。”
他双眼似黑棋般分明澄澈。
不会说谎、一根筋的人谁都喜欢。
或许放他出去为别人卖命,能让他在史书上留下光辉灿烂的一笔。但是蒋芙不想把他让给别人。
原本就是她的。
建功立业是好的。可万一他死了怎么办?
她不想再失去他了,这是她在这世上最后一个亲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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骆岢这日不在府邸。
他一大早就被传进了宫里。等天子散了早朝,在书房面圣。
很奇特的一次会谈,魏琪问他政事。
骆岢一头雾水,陪着说了两句,换来天子意味深长的眼神。
待他察觉到不对,聊天已经换了风向。
“阿岚,我听说,当日宴席上那位大胆的蒋娘子到底入了你的眼。”
魏琪一脸调侃:“之前不是义正言辞拒绝了?”
骆岢微微低头,端手作揖:“臣已后悔。”
天子笑了几声:“打算怎么做?养在外面还是纳进门?若是想纳,我可以赐她个身份,与你匹配。”
“臣想娶她。”
“……你爹同意吗”
“我会处理好。”
魏琪沉默片刻,露出轻松明快的笑:“没想到,公子岢的心,不动则已,一动惊世骇俗啊。那我等着喝你喜酒了,都是兄弟,有需要帮忙的地方就来宫里找我。”
“不敢,多谢陛下。”
“对了。”魏琪状若不经意,“你没事多看看你妹妹,我近来总在宫里见到她。”
“小妹贪玩,时常进宫搅扰,请陛下恕罪。”
“何罪之有?她进宫,挺好的。”
魏琪问:“她今年几岁了?”
骆岢心生疑惑:“十三。”
天子指头敲敲书案,是心烦意乱时会有的表现。
骆岢忽然心弦一动,朝明堂之下、高座之上投去诧异视线:“你要对我妹妹做什么?”
魏琪笑:“你回去问问你妹对我做了什么。”
骆岢脸色一瞬黑了下去,便要起身告退。
魏琪叫他:“其实……也没做什么。你回去也不用打骂她,和她讲讲道理,最好……趁早给她定门合适的亲事吧。”
“臣明白。”
骆岢从延英殿出来,问天子近侍:“骆沁还在公主那吗?”
难得被美人搭话,近侍紧张答道:“正在丹锦园里随公主行曲水流觞……”
骆岢阴沉脸色,让宫人引路到丹锦园,将骆沁传唤出。
他等在那里,青衫玉立,与火红的枫林构成一副不可言说的美景。
路过的宫人看得痴迷,被提醒了才匆忙回到差事中去。
骆沁哼着歌出来,见哥哥拉着脸等她,渐渐意识到他知道了什么。
他告诉她哥哥了。他怎么能告状呢?
“……”
迈出的步子绕了一圈,她小跑着往回走。
她得到公主身边,让公主给她撑腰,不然哥哥带走她,她就再也回不到这宫里,也就再也没办法见到他了。
她知道,她或许不能嫁给他。他后位空悬,等待的是能对他基业有帮衬之用的才臣之女,不像她,爹爹和哥哥都是一无是处的文人,不问政事,帮不到他任何……
“沁儿!”
到底还是被骆岢逮住了。
他像拎一只小猫一样,仗着骆沁穿的胡服拎她后领,将她往马车的方向推。
放在往常,骆沁一定早早就说出讨饶的话了。但是今日没有,她
异常安静,等到骆岢觉得奇怪,低头看妹妹的脸时,看到的是小女孩满眼的泪水。
骆岢心头泛起尖锐的疼痛,一下松了手。
妹妹两只手捂眼睛,狼狈地擦拭脸颊。
怎么就到这个地步了?
是不是他只顾着忙自己事,近来没有关注到她?
骆岢如今才有自觉,妹妹已经不是小孩子了。虽然家里一直把她当作小孩子教养,但她还有两年就要及笄成年,就要嫁出去做另一人的妻子,她已经一个人长大了。
过度的保护正在深深地伤害她。
“沁儿……”他放柔了语气,“别哭了,我们回家。”
“呜呜……”
“没人怪你,不怪你的。你想要什么,跟哥哥说。”
“不要……”
“你芙姐还在家里等你。”
提到蒋芙,骆沁的情绪才平稳一些,用手帕遮脸跟在他身后,往家里马车的方向走。
宫墙耸立,仿佛无限向中间挤压,遮住了大片的天空。骆岢无意抬头,见到了楼阁之上,一身玄袍的天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