蒋芙并不通晓物价,听着倒是不贵,她身上存有卖地钱六十多两白银,也就是六万多铜钱,拿出这两百文不算什么。
但这不意味着她愿意花冤枉钱:“我去其他店再看看。”
老板连忙挽留:“小娘子哎!急什么,价钱不满意都好商量,走得这么快!你说说,你想要多少钱?”
蒋芙想了想:“两个一百文。”
老板眉毛一跳:“这不行!这我卖了要亏本的!一百九十文不讲!”
蒋芙于是推着张闵往外走,骆岢在一旁跟随。
“贵不贵?”
骆岢愣了下,低声回复:“我不知行情,你若想要,我可以送你。”
问他等于白问。堂堂郡公府的公子,怎么可能到市井深处买过东西。
当然,她也是长这么大头一回出来买东西就是了,过去想要什么都是跟母亲说的。
老板在店里喊:“一百七十文两个,你要就拿走!”
张闵问:“要吗?”
蒋芙继续推他:“看看还能不能再降。”
“一百五十文!”
“……”
“一百五十文!不能再少了!”老板叫价叫得痛彻心扉。
蒋芙于是脚步一转,回去结了账。
她以为自己砍价成功,背着新包美滋滋的。
接着路过下一家卖包的店,看见同一配置的包卖一百五十文两个,可议价,她就笑不出来了。
“骗子!”
她用力踢了脚地上的石子,小石子平移几步远。人倒霉的时候连石子都踢不明白。
张闵道:“生气的话,回去杀他?”
蒋芙给了他一拳:“再随口杀不杀的,你!你……”
张闵补充:“我就从你身边滚开?为什么不说?”
蒋芙心中恐慌再度漫上:“……你是等着我说这句话吗?你就这么想走?”
“我不想走,为何问?”
“你骗我吧?你真的不想走?”
张闵从小就觉得蒋芙很难懂,她每天都有不同的想法。
就像“走”这件事,他很坚定许诺过一辈子不离开她,对她唯命是从。但她当时信了,后面便要怀疑,然后用赶他走的方式验证,现在,则变成了问他想不想走。
“不走。”
他再次承诺:“我答应过夫人。”
这一次他说得完整:“我答应过夫人,也答应过你,只要我还活着,就不会离开。”
“你不想让我走,对吗?”
然后他看见,蒋芙的眼睛一下红了。
她上前拉住他的手,对骆岢道:“公子,我有些话要与他说,你先回去吧。”
她没回头,张闵却视线笔直与骆岢隔纱相望。
隔了一层纱是看不见人表情的,即使看见,张闵也不会费心去揣测他那细腻的表情都有什么含义。
他只要顾好蒋芙的心情就够了。
骆岢盯着蒋芙握着张闵的那只手,充满依恋、急切的动作,她从来没对他那样过。
她让他先离开。
怎么偏偏要他离开,有什么话是当着他的面不能说的?她不是连侮辱的话都能贴在他的耳边说出来吗?为什么要把他支开?
他们要说什么?
心中有诸多不满,但骆岢知道,他最好全部憋在心里,不要让那些嫉妒与丑恶泄露出去,让她看见。
她本来就喜欢张闵,不喜欢他。
他记得营帐外那夜,她对着张闵哭得那么伤心的样子。
她喜欢谁,他早就看得出来,也早就开始嫉妒了。
是她先走近他恶言相向,破除男女本该谨守的分寸拉他的手,唇瓣擦过他的耳朵,对他坏笑,像有毒的夹竹桃花。
就算那些举动都是为了骂他,但是既然做出来了,总该在心里与他留下同样的印记。可是并没有,而且骆岢发现,当她不再讨厌他的时候,她原来可以变得从容与温柔。
那是不在乎的洒脱,他不要这种温柔,与其就这样成为她人生里的过客,不如让她一直恨他。
骆岢沉默着离开。
蒋芙完全不知道他在想什么,她一颗心都放在与张闵冰释前嫌的事情上。
她拉着他进了一家饭馆的包间,张闵任由她牵着,手掌宽厚温暖,与骆岢柔软细嫩的掌心不同,他手上带有常年练武留下的老茧。
“你真的不走吗?”
张闵皱眉:“为什么要走?”
“你不讨厌我?”
“不讨厌。”
“那你为什么看到我会心痛?你又不喜欢我……”
他笃定道:“因为你偏心。”
蒋芙被他逗笑:“我怎么会偏心,我……”
她想说他不是知道她喜欢他吗?
可是脑海里忽然映出骆岢的脸,以及他们在马车里接吻的样子。
骆岢似乎钟情于下位的被掠夺感,喜欢靠在车壁上被她压着亲。她亲眼看着他的眼眸一点点昏暗,有水痕在其中潋滟,呼吸声轻轻重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