司应时瞥见了,手指下意识蜷缩,心头好似被什么东西压住一般,有一瞬沉重,“我没记错的话,你的家人都还在,人际圈子也很简单,如果真有认识的人过世,不至于连名字也没有,是忘了,还是不能?”
老管家声音沉了不少,“就是一朋友,当年走得仓促,我可怜他没人处后事,这才帮着买了块墓地,偶尔空闲就去看看,他也跟司家没什么关系,少爷怎么会想到调查这些?”
司应时盯着他,猝不及防开了口,“或许我把墓挖出来,指不定能查到点什么。”
“不行!”老管家顿时失了态,从进门到现在,哪怕自家孙子被对方拿捏,他也从容不迫,却在听到司应时要去挖坟,激动得变了脸色,眼神并非愤怒恐惧,而是紧迫谴责,甚至还有一丝担忧。
就好像,担心司应时真做了这件事,就会后悔那般。
司应时何其敏锐,好似真察觉出了什么,“为何不行?那里跟我有关?”
老管家避开他的目光,摇了摇头,“死者为大,少爷这样做太没道德,万一……”
“我不信鬼神。”司应时打断他的话,冷笑一声,“我倒是想看看,他如何报复我。”
老管家欲言又止,眼睛也变得越发浑浊,他知道,一旦自己不松口,司应时当真会去挖坟,最坏的结果是什么都没查出来,可以这人的性子,断然不会这样轻易放弃。
虽然司应时从小不亲人,那件事之后又变成这般疯魔,到底是他看着长大的,老人不想对方将来后悔。
“少爷做这么多,就为了得知宋家的事吗?”
再抬头看司应时,老管家好似沧桑了几岁,“可就算你知道了,还能有什么用呢?”
司应时眼神越发阴翳,近乎警告,“亮叔,我的耐心有限。”他看在幼时对方照看自己一段时间的情分上才对老人客气,若是换了其他人,半句多余的话也没有,哪怕要断了对方手脚,也无所畏,只要得到他想要的答案。
老管家喉咙涌动,终究还是开了口,“我知道的也不多,宋家当年,的确是出过事,但那时我刚好送老伴去医院检查,我还有那时候的报告,并没有说谎。”
司应时冷冷看着他。
“回来的时候才发现宋家人去楼空,没有人知道里面的人发生了什么,又去了哪里。老爷觉得是他们得罪了谁,所以才会匆忙离开。”
老管家顿了顿,“他还说,如果你出来知道了,一定会揪着不放这件事不放,甚至莽撞去查,司家是能护得了你,但又不能一直都盯着,所以为了省麻烦,他让我花钱秘密送走那附近的住户,把一切都恢复原样,就算你想打听,也找不到人可以问,让你觉得,宋家是自愿离开的。”
司应时神情没有变过半点,只是冷声反问,“你们这般大费周章,当真只是为了不让我调查?”
老管家嘴唇微动,他没说的是,在那之后,他们还找了专业的人员,暗中在海底打捞,无声无息地将溺亡在水中的男人带出,再毁去所有的碎片,试图让那一切都消失在这世间。
“是,为了把消息都掩盖,老爷还想逼你去戒同所,哄骗你能熬得住,就同意你跟那人的事,其实也只是为了拖延,以为时间久了,就查不到什么,但你半路逃出来,却找不到他们了。”
然后司应时疯了,在之后主动去了戒同所,遭受了多少非人的折磨,再出来,他就彻底变了。
如果说从前的司应时只是沉默寡言,但他出来后,便只剩下疯魔。
人上了年纪,就难免会对往事怜惜心疼,老管家叹着气,深深地望着司应时,“我知道的只有这些,就算少爷再不信,我也没办法,哪怕你用我家人的命还威胁,我也说不了什么了。”
见司应时反应淡淡,老人迟疑了一下,终究狠下心来,“这么多年过去了,如果他心里有你,为什么不来找你?”
这个答案老管家比谁都清楚,那宋家父子已经回不来了,司应时已经固执了这么多年,如果知道他们早就死了,那该多难过?以他现在这么疯的性子,还不知道会做出什么事来。
与其这样,还不如让司应时恨着楓,等哪天发现真找不到了,也总该忘了。
“说到底只是年少懵懂无知,说不定他现在早就结婚生子,少爷你……”老管家想让司应时别执着了,却对上那人阴冷的目光,他梗了一下,没能说出口来。
老管家在说谎。
司应时一眼就得出了这个结论,但很明显,哪怕他折磨对方,那人也不会说出实情。
究竟当年发生了什么,至于让司明昌和老管家这般费尽心思隐瞒,宋亦清这次回来,也分明别有目的,那个墓下,埋的是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