洗完澡,躺进沙发里,闭眸休憩的时间才是顾千最累的时候。
卸去一身的伪装,顾千感觉自己只剩下一副空壳。
房间里只开了一盏灯光微弱的台灯,昏黄的光亮只照亮了床头那一小片空间。
顾千的后脑枕着毛绒大熊,半个身子陷入柔软的沙发垫中。
静谧持续了半晌。
顾千缓缓睁眼,目光直愣愣的望着昏黑的天花板。
身边的一处处布置让他忽然想起,他已经好多天没有见到陆云河了。
听孙伶说,陆云河的爷爷病重,他从去年年底就飞去了国外,至今未归。
陆家人不知道顾千的存在。
顾千自然也和陆家人没有联系。
与薄彦结婚后,顾千一边用工作麻痹自己,一边也在默默劝说自己放下过去,放下陆云河。
如今看来,效果显著。
今晚是他这些日子来,第一次在没有前兆的情况下想起陆云河。
其他的时间里,顾千没有给机会让自己主动去想。
薄彦也没有。
即便是远在贫困山区,除了工作时间,剩下的时间里,薄彦也想尽了办法让自己时刻晃在顾千身边。
时不时的抽时间跑去剧组探班就算了,离开了还要放一个心腹陪着他。
顾千本还反感被监视的感觉,但看到办事有时笨手笨脚的小张后,愤怒自觉的化成了无奈飘走。
顾千反手抽出压在身下的大熊抱在怀里,半张脸埋进毛茸茸的布料里。
眼前浮现出薄彦睡着的模样。
床头的灯光闪了两下。
被随意扔在床上的手机震动起来,顾千缓缓抬起脸,没有动作,仿佛在等拨电话的人自己挂断。
等了一会,手机依旧在不间断的震动。
顾千烦闷叹出一口气,推开大熊,两步走到床边捞起手机,看也不看一眼就接通放在耳边。
“喂?!”
语气十分不耐烦。
电话那边停顿了两秒,薄彦含着熟悉轻笑的声音传过来,“薄夫人就这么不乐意接我的电话?”
被困意侵占的眸子瞬间清明。
顾千拿起手机看一眼,确定了电话那头的人后才抿唇问:“你有事吗?”
“今晚身边没有薄夫人,有些失眠。”
“你失眠和我有什么关系。”顾千掀开被子坐上床,无情的把装出来的可怜扔开,“正好培养你单独睡的习惯,说不定哪天就分房睡了。”
“分房睡?”电话那边的人轻笑一声,“没有我的同意,薄夫人一个人只怕做不到。”
两人同居第一晚因为分房睡还是同床睡吵的不可开交的情景再次浮现在脑海。
在薄彦面前,无论顾千多用力,打出去的拳头都像是打在了棉花上。
他对薄彦并不是妥协,而是无可奈何。
这个男人的脸皮实在太厚
又实在是神奇
好似顾千所有的情绪都能被薄彦完美消化。
这个仿佛能容纳他的一切
顾千张了下嘴,想说的话在回想中被无声吞咽回去。
电话那头的薄彦吹着冷风,耳边是冗长的沉默。
等了半晌,薄彦还以为自己又说错了话,斟酌了几秒后才沉着声唤了一句:“顾千。”
顾千回神:“嗯?”
话锋突转:“是准备睡了吗?”
顾千眨了下眼,“你跟我打着电话,要我怎么睡?”
听筒里传来轻笑,随即一阵模糊的脚步声传过来。
“那你能不能下楼一趟?”
顾千心下一阵紧张,又隐隐有几分自己都没察觉出来的期待,“为什么?”
“来接我。”
电话没有挂断,顾千听完薄彦的话后当即起身,两步做一步的走到窗前,一把拉开了落地的窗户。
窗外不知何时下起了蒙蒙细雨,细小的雨滴坠落在落地窗上,窗内起了一层薄雾。
顾千擦干雾气,隔着水珠模糊的玻璃往下望。
房间在十三楼,楼下的所有人和物都像是停顿的小圆点。
顾千握紧手心里的手机,按捺住转身的冲动,唇角抿紧。
电话那边的默着声,仿佛在等着他的回答。
应该过去了很久。
密密麻麻的酸痛感从脚底漫开,顾千僵直着腿往后退了半步。
在薄彦下一句询问声响起的同时,关门声落下。
耳边传来电话被挂断的嘟嘟声。
薄彦拿下手机,看着手机屏幕灭下,扬唇笑了一声后,把手机揣进大衣的口袋。
面前的大门迟迟没有动静,雨伞的边缘挡住了视线,沾了雨水的皮鞋在犹豫中后退半步。
准备离开的瞬间,急促的脚步声传近。
最后,在不远处的大门台阶上停下。
“薄彦!”
顾千急切的呼唤声,穿过淅沥沥的雨声清晰的传进了薄彦的耳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