轻莺把自己的手递过去,裴少疏用手指在她掌心一笔一划写下两个字,指尖轻擦,掌心酥酥麻麻。
“清宴,取河清海晏之意。”
清宴,清宴。
轻莺嘴里咂摸着两个字,隐秘的欢喜攀上心头,无知无觉念出了声,抬起眼眸,对上裴少疏清明干净的瞳眸,似乎从里面窥见一闪而过的笑意,错觉似的。
这个词好像听大人提起过,天下太平的意思。
“奴婢喜欢。”她呆呆说。
裴少疏扬起眉梢:“喜欢什么?”
这话好像怪怪的,轻莺没有过多思索,脱口而出:“喜欢大人的字啊。”
“没了?”
裴少疏忽然凑近,一张清泠泠的俊脸在眼前放大,轻莺紧张到呼吸一滞,全然迷糊着点头,流露出期待的神情。
“真的没了?”
“没、没了呀……”
得到回答,裴少疏若有所思盯了轻莺大半晌,其间始终保持着贴近的距离,可以听清彼此的呼吸声,倘若此时马车稍微颠簸一下,二人就会吻到一处。
车厢内悄无声息,唯有脚畔熏笼散出热气。
静静对视,轻莺的心慌张乱跳,忘记是谁说过,男人用露骨的眼神盯着你时,就是想要吻你。
她不懂什么叫露骨的眼神,只晓得裴少疏的眼底如同寒冰融化,比熏笼里的炭火还要烫。
所以要亲他吗?
犹豫踌躇间,裴少疏的身躯忽而朝她倾斜,轻莺颤抖着眼睫闭上双眼,等待一个吻。可是吻迟迟没有落下,炽热的吐息转移到她的侧颈。
轻莺感到疑惑,急促的呼吸尚未压下去,缓缓睁开眼睛,发现裴少疏正贴在她耳际,男人喉咙滚出一声低低的笑。
“以为我要吻你?”
一句话让轻莺从头红到尾。
太羞耻了,原来裴相没打算吻自己嘛。
她还自作多情闭上眼睛……
可是不亲为何要靠那么近,惹人误会。
裴相太坏了。
轻莺羞得不敢抬头,只想假装什么都没有发生过,手忙脚乱去给裴少疏倒茶
,提着茶壶的手泛起莫名的粉红,就像是被滚烫的茶水熏红了似的。
茶水溢出清香,充盈整个车厢。
手里捧着一盏茶,轻莺双手将茶奉上,脑袋仍旧低低的,露出的耳尖殷红如血,如同成熟的石榴。
裴少疏接过茶,没有提方才的事情,轻莺松了口气,却在收回手的刹那,一个轻飘飘的吻印在她唇角。
她的双瞳倏地放大。
恰时有一片雪花掀起着布帘钻进车厢,融化在轻莺的唇瓣,留下微凉的触感。
……
相府,雪花无声飘落,四方寂寂。
甬道石阶之上铺银白霜色,路过踩下一串脚印,松软的雪压出一个个小坑,如同雪地里盖了印章。
月末,又到了跟雨燕交换情报的日子,轻莺走在前往水井的小道上,心里止不住地祈祷。希望李侍郎没有给她安排什么强人所难的任务,最好也不要太缺德,一想到之前的挑拨离间轻莺就烦得很。
边走边在心里诅咒李侍郎和他背后的皇子,整天人事不干,净想着往别人府上安插细作刺探情报,做坏事的人迟早倒大霉。
脚步逐渐加快,穿过一片低矮的草木,叶片的落雪沾了满身,水井就在不远处。
此刻雨燕已经坐在水井旁,正在给一条活蹦乱跳的鲤鱼刮鱼鳞,看上去颇不好惹。
轻莺往四周瞅了瞅,没有可疑的人,于是放心来到雨燕面前。
“雨燕姐姐,让你久等了。”
雨燕没跟她磨叽,直接从袖子里掏出密信和瓷瓶,一并递到她手里,可是这回的药居然有两份,怎么回事?
一份很熟悉,是她每个月都要服用的半月散解药,另一份装在青釉瓶里,塞子堵得严丝合缝,看上去是个稀罕物。
这是啥东西?
“雨燕姐姐,怎么有两份药啊?”
雨燕只负责传递情报,其他的一概不知,揣测道:“信里应该写了,你打开看看。”
轻莺感到莫名其妙,连忙把密信打开,此番信上只有寥寥一行字,看清的那一刻,她的瞳孔骤然收缩,脸色煞白。
上面赫然写着:鹤顶红哄裴相饮下。
鹤顶红。
上回的中秋月圆夜,无铭曾说过鹤顶红是一种毒药,沾一滴药石难医。
李侍郎居然要杀裴少疏?!
轻莺气得手都在抖,头顶雪花砸在手背,冰凉透骨。
他怎么敢谋害当朝丞相,裴少疏到底碍着他什么事,竟然要痛下杀手!
简直丧心病狂!
她咬着唇瓣,手指攥紧手里的密信,拧出道道皱褶,恨不得把这封信撕碎,当做从来没有看过。
许是她的神情过分异常,刮鱼鳞的雨燕停下手中动作,蹙眉而望:“你脸色好难看,是遇到麻烦了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