也不知是哪位“聪明绝顶”的皇子送来的探子,日后夺嫡怕是要输得一无所有。
自古以来夺嫡厮杀都各凭本事,谋略过人者方能登临大宝,原本他无意站队任何一位皇子,如今却坚定了绝不会支持派此细作来他府上的这位皇子的心思。
眼光忒差,前途堪忧。
也罢,他倒要看看她还能整出什么花样。
杯盏中茶水逐渐见底,轻莺后知后觉反应过来该添茶水,待茶水添满,再度捧到裴丞相面前的刹那,由于茶水倒得太满,手一晃,水波荡漾,直接溢撒出来——
她想要补救,结果动作幅度一大,整盏茶水尽数洒在了丞相大人的衣袖之上。
墨黑色的布料瞬间洇湿,留下大片水渍。
轻莺登时慌神,立马拜伏认错:“奴婢该死——!奴婢不是有意的!”
裴相那么爱干净,一定会生大气的,短短几息,轻莺连自己被撵出府门,只能毒发的惨状都想好了。
“擦干净。”裴少疏皱起眉头,他的确不喜欢这种湿漉漉的感觉。
但他需要的不是认错,而是尽快补救。
这话落在轻莺耳里却变了层意思,她惊讶地抬眼凝视裴少疏,似乎想从对方眼底看出点什么。
最后的结果便是一无所获,裴少疏眼里的情绪太难窥探,只能瞅见对方因脏了袖口而蹙起的眉头。
凉薄得似一簇枝头碎雪。
“大人认真的吗……?”轻莺支支吾吾。
裴少疏感到匪夷所思,难道身为婢女身上都不带手绢吗,擦干净是什么刁难人的话吗?
见裴少疏眉头皱得更深,轻莺也顾不得三七二十一,轻轻牵起裴少疏的衣袖,纤纤玉指捧住他的右手,垂首将微软的唇瓣贴了上去。
嘴唇触碰手背的瞬间,裴少疏呼吸骤然凝住,抽回手的速度不过眨眼间,少女柔软的唇温还残留在手背,泛起酥酥麻麻的触感。
“你在做什么!”裴少疏眉头拧成川字,淡漠的眼睛闪过惊诧。
轻莺委委屈屈摸了摸自己的唇瓣,说:“不是大人要奴婢舔干净嘛……奴婢还没开始呢。”
裴少疏:“……”
他竟一时分不清这小细作究竟是刻意还是无意。
“我让你擦干净,用手绢。”他刻意加重“擦”字的重音,让对方听个清楚。
闻言轻莺微张樱唇,惊讶得半天没回神,糟糕……她又听错了。
“奴婢知错……”
旋即连忙从怀里掏出粉白的手绢,为裴少疏一点一点擦拭沾染茶水的衣袖,动作格外细致小心。
其间裴少疏另只手拇指和食指轻轻捏着眉心,年轻的丞相大人眉头难展,莫名有种比看奏章还耗费心力的疲惫感。
他嗓音凉凉的:“出去,让无铭过来奉茶。”
被嫌弃了。
轻莺心里酸涩无比,第一日就惹主子不快,日后不知该如何自处。
都怪自己笨手笨脚的,连茶水都端不稳……
离开书房前,轻莺转身小声问:“那奴婢明日还能过来吗?”
裴少疏撩起眼帘,反问:“我可曾说过不再让你过来?”
轻莺摇了摇头,但她还是没有得到确切的回答,大人这是什么意思……就是因为什么都没说才心里没底呀,干嘛不把话说明白嘛。
大人物的心思真难猜。
心里小声嘀咕着,慢慢退出书房。
……
窗外传走细碎脚步声。
待小婢女离开后,丞相大人无奈瞅了眼自己的衣袖,起身来到书房内室,将染污的外袍脱下来,重换了一身白衣锦袍。
无铭进门后突然发现自家大人换了身衣裳坐在案前,心脏一下子提到了嗓子眼儿,怎么回事,那小细作进来奉个茶怎么还让裴相换衣裳了?
不会是他想的那样吧……
裴少疏无意间抬头看见无铭脸上风云变幻,问:“你愣什么呢?”
“……属下记得大人今早穿的不是这身衣裳,莫不是缎料不舒服?”无铭试探问。
裴少疏淡淡说:“被人泼了茶水而已。”
原来如此,无铭恍然大悟,怪不得轻莺方才满脸愁容地把茶托递到他手上,一副垂头丧气的模样。
虚惊一场,他家大人清白还在就好。
他熟练地站在裴少疏左后方,为他家大人斟茶。
“昨夜让你盯着轻莺,她可有何异动?”
提起这事儿无铭就一肚子气,严肃道:“昨晚属下见她屋里灯烛始终未熄,便借送衣裳之名敲门试探,出来的动作倒是很快,屋里也没有可疑之物,就是……”
裴少疏翻开一卷书,垂眸问:“有何不妥?”
无铭深吸一口气:“属下问她怎么还没睡,她居然说在等大人!”
语毕,裴少疏翻书的手一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