扶春等着他过来,已暗中蓄紧了手指,紧盯着谢从璟的这张脸皮。
只要他一走到她面前来,她就一巴掌上去,这样的脸皮,刮花了最好,留之也是无用。
“三郎。”
箭在弦上,被人叫停。谢从璟听到声音,几乎是立刻停了脚步,回头去看。
谢云璋过来好一会儿了。
狸猫,还有那对男女的事,他都知道些,故而比旁人看得更清。至于叫住谢从璟,则是因他离她太近,这样不妥。
“玉雕有损,甚为可惜。蓉妹妹若你愿意,稍后我可让人送一件新玉器给你,以作补偿。”谢云璋道。
谢蓉摆手,指了指扶春,“长兄不必顾虑我,还是问一问表姐的意思吧。”
谢云璋望向扶春,声音愈轻一些,“府中库房内似有一座玉屏风,我看放在表妹房中正好。”
他的声音越来越近,扶春冷静下来,紧抓的手指一瞬间松开。
刚刚,她的确有想过不计后果地和谢从璟对峙。
如果谢云璋再晚一点开口,那么谢云璋会亲耳听到她说起她与谢三郎的婚约……
后果不堪设想。
她气极,本来也没想去想。现在稳着心思,扶春暗暗隐忍。
想要在事成之后全身而退,总要多受些磋磨,她吞下了将要说出口的话,也暂时避免了与谢云璋的“冲突”。
“长兄说的可是全白玉雕的那件屏风?”另一边,听到谢云璋提及库房之物,谢琼惊讶,多问一声。
见谢云璋颔首,谢琼更感讶异。只因他所说的玉屏足有十二扇,每扇白玉雕刻鹤、凫、鸮、燕等十二样,包括周身骨架皆是由白玉制成。
就屏风而言,有一扇大小的白玉已是难得,何况是十二扇之多,未免过分宝贵。
谢琼以前看到过,问过母亲之后才知道这是大房的东西。但一直没见大房的长辈用过,朝晖院之物也一向清俭,如今谢云璋却将这座玉屏赠给扶春。
不愧是长兄,出手大方。
这时,谢琼只感叹于此。
谢云璋很快吩咐下去,白玉屏风由四个侍人抬进屋,上面盖着一匹红缎,等屏风落地后,谢云璋让扶春去揭开。
扶春知道谢云璋送她此物是有哄她的意思,但是问题根本不在礼物贵重与否,而是心思歹毒者逍遥在外。
可偏偏她现在冷静下来,没法直接告诉所有人她所知道的事实真相,且众人都因谢云璋的这一出手而向她探来目光。
扶春顺势而为,走近屏风,扯下红缎。
稍稍用力,赤红的绫缎如波浪一般,从屏风最上端滑落,重重叠叠,层层落在扶春的脚下,宛若此时正踩着一片红云。
扶春有注意过之前谢琼说起这座白玉屏风时的语气,知道这物件华贵,但当其全貌展露在她面前时,扶春忍不住抽气。
整面白玉雕砌,光华洁丽之至,天华地宝之物,亦有刻楮功巧。
“大表兄……”扶春犹豫。她不应该收下贵重的礼物,而且谢云璋也说错了,她住的是客居,不适合放置这类华贵之物。
谢云璋仅递了个眼神给她,使她心安。
刚好这时谢蓉过来,惊叹,“表姐我日后可以常来吗?”原先还在为鲤鱼玉雕惋惜,现在看到这样大一件雕品,谢蓉顿时觉得自己的赠礼不过尔尔。
鲤鱼玉雕受损,不止扶春难受,谢蓉方才心里也难过,眼下见她对白玉屏风感兴趣,扶春不想提旧事惹不快,只应下谢蓉现在说的话。
众人目光都聚集在屏幕上,各有所异。
谢知珩此时心情微妙。
本来说为扶春庆生之人,也不是只有他一个没有准备礼物。可现在长兄这样正式相赠,只剩谢知珩空手而来,显得他十分不通人意。
而谢从璟则是有其它怪感。一方面,谢从璟清楚地知道长兄此举为他解决了狸奴和玉雕的事。
可另一方面,长兄这件礼物华美异常,让他这个未婚夫所送之物毫无存在感,未免过分喧宾夺主。
然而纵有千种心思,也不能透露半分。有人欢喜有人愁,鲤鱼玉雕之事看似在谢云璋的这件令人惊叹非凡的礼物下翻篇过去。
谢云璋回朝晖院后,谢二、谢三最先离开,而后是谢琼等人。扶春送走了谢琼、谢蓉,回到房间后,看到了仍然站在白玉屏风前脸色铁青的孟玉茵。
这样也好,也不必扶春再去多找她一趟。
凭什么?凭什么?凭什么!孟玉茵脑子里被这几个字占满。她凭什么可以失而复得?天知道在那架精美无匹的白玉屏风出现的那一刻,孟玉茵的脑袋都要炸开了。
“把地上的东西捡起来。”扶春冷冷看着她,孟玉茵的眼睛只差没镶进屏风里面去,未必听到扶春在说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