思来想去,还是没有道出那些缠绵悱恻的话。
眼下的情形太过仓促,不合适。
男女之事,理当花前月下,退而求其次,也得挑个风清月明的日子才对。
扶春向谢云璋告别。
没有做出一步三回首的矫揉之态,但也顾盼流连。分别时眼神柔情似水,细看去更有依依不舍之情。
“表妹。”扶春没想过谢云璋真的会叫住她。
油然而生的欣喜浮上心头,扶春转过身,却见谢云璋在一旁不知在做什么。
等了一会儿,扶春注意到地面忽然显现出一片光亮,接着谢云璋向她走来,随着他一步一步走近,光影起伏不止。
他手里提了盏灯,是扶春熟悉的款型。兔儿灯崭新、透亮,散发出使人温暖的光芒。
“表妹先前落下了。”谢云璋轻声,在扶春发怔时,抬起她的手,交到她手中。
灯柄一点凉意都没有,反而带着属于谢云璋的温度。
既温和又亲近。
扶春不自觉紧了紧手指。
“多谢表兄。”
“回吧。”
*
回到颂衿居时已是深夜,扶春推开院门入内,刚要走进去,顿了一下脚步。
因为右手边的厢房在她推动门扉的同时,匆匆熄灭了屋内的烛火,残留的光照映在窗户纸上,缓缓褪尽。
右边厢房是孟玉茵的住处。
扶春回来得已经很晚了,没想到孟玉茵尚未入眠,还做出这等怪异之举——扶春刚回来她就剪了烛,总不会是姐妹心意相通吧?
扶春没有过多关注,往左边厢房走去。先开门,然后关门,随后整个院子陷入沉寂,良久。
右厢房内。
两道骤然紧绷的呼吸,在深而漫长的黑夜中缓缓恢复平和。
谢从璟懊恼,怎会在此停留这么久?久到险些被扶春察觉。
无声的夜晚格外宁静,也容易让人将身心都放轻松。放松之余,谢从璟自然而然想到另一个问题。
“为何夜深才回来……”
究竟为什么呢?
谢从璟心下一沉。
次日。
扶春处理了前一晚在灯会上穿的衣裳。这衣服料子是顶好的织锦,扶春拢共也没几身,一剪刀下去,扶春十分心疼,但到底没办法将它留下。
肩膀、后背处血迹浓重,颜色沉得发黑,裙底更有一些别的脏污。交给婢女盥洗,婢女很快就会觉察到异常。
遇上口舌不紧的,招来风言风语,扶春更没办法辩解。
索性一剪子剪碎,不留痕迹。就是可惜了这样好的一件衣裳。
婢女叩响她的房门,在外头说:“表姑娘,三公子来了,现在在院中,说是要见您。”
扶春将衣料碎片打包塞到床底,往外应了一声,“有劳转告三公子,我这就出来。”
她才不会让谢从璟进屋子。
扶春往外走去,见谢从璟正站在离她房间不远处的廊道上。
他负手而立,看到扶春,眸子里多了一重审视。
廊道旁边种植杜鹃花,青绿叶,紫红花,花蕊挺翘,花冠手掌大小。该品种又称迎春杜鹃,一眼
望去满目皆纳入姹紫嫣红。
与扶春在廊道上走走停停,先寒暄数句,片刻后谢从璟才点到正题。“昨晚表妹出门了吗?”
扶春脸上挂着笑。只有她自己知道笑得有多假,“表兄怎会这样问?”
谢从璟亦说假话。
“昨晚城中花灯会,本想邀你同去,可来颂衿居接你时你不在。”
扶春直接忽略他说的话,转而问起,“昨夜有灯会么?我竟是不知。”
说话之际,面上笑意微收,变作苦恼。“早知表兄会来找我,我就不那么早入睡了。”
她在撒谎!昨夜他在孟玉茵的房内,分明听到了扶春从外面回来时发出的动静。
意识到这一点,谢从璟紧了眸光,盯着扶春,打量她接下来说的每一个字是真还是假。
“转眼来此已有两月,却从未与表兄有过游玩,昨日灯会想来应是十分热闹,可惜我未能与表兄同往……”扶春低垂下眼眸,尽显失意落魄,语气宛然叹息。
或是因失落,扶春停在了廊道台阶旁的花丛前。杜鹃花色炽热,张扬盛放在一丛绿枝中。
而扶春身着浅杏衣裙,淡雅素净,垂目时唇边的弧度也跟着垂落,似在沮丧。
周围一切都被凝固住,谢从璟钉在了原地。他怔怔瞧着她半晌,竟瞧不出半分虚情假意。
谢从璟真的愿意相信她说的话,以至于他开始思考,昨夜的事也许只是一个意外?
“表兄不会怪我吧?”扶春声音略弱一些。
“怎会?”谢从璟贴心道:“改日得空,我再邀表妹出游便是了。”
他说的真心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