往日阴影似乎接踵而至,谢从璟兀自忍受过往的不堪。
能见他这副失意之态,扶春真是要感激谢琼的知无不言。
更早之前,从谢琼口中得知他的这段经历时,扶春想的是日后尽量避开这个话题,以免惹他伤神。
但如今时移世易,扶春见不得他舒舒坦坦地活着,她就是要用钝刀子割肉,让他一遍一遍回忆,重新体会遭人嫌弃是什么滋味。
谢从璟正烦闷,等有心情与她搭话时扶春已离开,只瞧见被她遗弃在路旁的那枝花。
——他亲手折给她的。
*
因在意与谢云璋的约定,扶春提前一日向谢琼打听了有关花灯会的事。
雨水惊蛰过后,步入二月春分时节。春分花灯会由民间制办,介于上元灯会和花朝节之间,工匠艺人以百花为题制刻成灯,寓意时和年丰、风调雨顺。
“蓉妹妹前几日也来问过我这事,我倒不怎么想去。年年灯会都不少,依我看还是上元中秋两夜最热闹。”谢琼没什么兴致。
看了看扶春,她又问,“表妹是要前往吗?可要我安排些人看护?”
扶春委婉拒绝了谢琼的提议。
她不好与谢琼道明她和谢云璋的约定,只告诉谢琼,是与一朋友相会,无需为她兴师动众。
说话时扶春微微低首,让谢琼忖量更多。同携夜游灯会,还能是怎样的友人?
谢琼当然以为与扶春相约之人是三兄谢从璟,只是扶春生性腼腆,不好意思同她说罢了。
想到这里,谢琼当即召来婢女,吩咐道:“我记得外头的成衣铺子刚往府里送过衣裳,等会儿你带表姑娘去挑几件。若是还有新打的首饰,也尽管供着表姑娘挑选。”
这些事对谢琼来说,不过是顺水人情。
扶春不知谢琼所想,只诧异谢琼为她这般精心打算。
“表姐的心意实在让我受之有愧……”
她身无一物,无以为报,也好在谢琼是诚心想帮她,并不计较得失。
离开栗玉院后,婢女依照谢琼的吩咐,领扶春去挑选衣物首饰。
见这些金绡银绸、珍珠琳琅,扶春心里发愁,她不知道哪样是谢云璋喜爱的。
回想往日见他时,他从未表露过自己的喜好。
纠结片刻,扶春才意识到自己想错了路子。
就算她真能穿上令他中意的衣裳,戴起他所欣赏的钗环,那也不过是在以皮相之美讨好他。
扶春不觉得一味讨好谢云璋,就能从他那里得到她想要的。
他身份尊贵,怎样的阿谀奉承都见过,又怎会因扶春的示好而动容?
且有求于人必定受制于人,扶春既想处理掉婚约,又不想惹上麻烦,最好的办法其实就是让他们拥有共同的利益。
解决和谢从璟的婚事,扶春会获得自由,那么谢云璋又能从中获取什么呢?
扶春想不到更多,此时形势也容不得她多想,且先走一步看一步罢。
*
转眼到了与谢云璋的约定之期,扶春本想直接去朝晖院寻他,却又怕他以为她是毫无分寸之人,只好留在颂衿居焦心等待。
眼看天色渐晚,扶春翘首以盼,才等到婢女过来传信。
“表姑娘,长公子正等您过去。”那婢女言道。
听到她如此说,扶春不由得脚步轻快起来,去到府门前,看到正停着一辆马车。
在前面带路的婢女候在一旁,想来马车内坐的就是谢云璋。
扶春没有多想,径直登上马车。
那婢女似有迟疑,来不及阻拦,只见扶春掀开门帘,往里走了进去。
她的心一下子提了起来,可是等了又等,没见到表姑娘被赶出来,她心里嘀咕一声怪事。
车厢内,谢云璋坐在正中。
得见谢云璋,这两日来一直闷在扶春心尖上的事也算有了眉目。
他肯来,是否也能说明他和她一样,在意他们的约定?
“大表兄。”扶春语气欢快地唤一声。
不论怎样,她高兴他能信守承诺。
谢云璋见她就此坐下,略微疑惑,“府里没有给你安排出行的车辆?”
虽是表姑娘,但谢氏向来不会做出厚此薄彼的事。一辆马车而已,又岂会不为扶春准备?
“大表兄不愿与我同乘?”扶春不答反问,目光澄澄望向谢云璋,细看去表情还有些受伤。
见她反应,谢云璋猜到了大概。她竟是这样想接近他,与他共处一室?
“只是随口一问。”谢云璋语气很淡。
夜幕降临,天
空染上浓墨,周边却不显黯淡。街道处,一盏盏挂起的明灯不断四放出流光与彩辉,此夜如昼。
扶春走下马车,远远看到路旁一个卖灯笼的铺子,各式各样各种颜色都有,她往前走了两步,被同行的婢女追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