烛火、炭盆一概是没有的,夜里时只听到外面细密的雪声,房间里是一片冰冷与黑暗。
一夜过来,扶春冻得手脚冰凉,天明之后,房间内仍然不见光线。这时她才想到,她身处的这个房间里的所有门窗都被遮阴布罩住了。
遮阴布一向用在夏日,避光避热,现在却用在这间房外,拢住所有的光亮,不让她瞧见事物。
扶春不知道自己在哪,一醒过来,她就呼喊过,可是没有人回应,除了雪声,再没有其它声响。
“有没有人……”
黑暗、寒冷,带给她精疲力尽和虚弱憔悴,扶春伏在门前,地面是板砖,冬日里只余一片冷冽。
隔着门缝只有一层黑黝黝的遮阴布,再看不到旁的。
扶春闭了闭眼,此刻天地俱静,雪声在她耳中分外突兀,一声一声如刀剑铿锵。
逐渐沉重,直至在门前停下,扶春才突然醒觉,不是雪声,是有人来到。出于求生的意志,扶春拍打房门,牵动外头的遮阴布一同作响。
而后不过多久,外面的人破开了这层黑布,一片白光透过缝隙进入扶春的眼中,久未接触光亮,眼睛一时有了刺痛之感。
扶春缓了缓,重新睁开眼时,外面的人拿着砍刀落下,一下一下劈在门锁上,声音响亮。
门从外被打开的同时,扶春踉跄起身,见到来者,扶春却没再敢往外奔去,反倒惨白着一张
脸,软着腿向后退。
轮椅进来以后,萧诚反手关上房门,房间重新陷入昏暗,不过比先前完全黑暗要好上许多。
萧诚打量着她,看她畏缩在前,不由得冷着神情一笑。
“早就提醒过女郎,莫要与谢云璋走得太近,现在好了,又落到本王手里了,女郎猜猜这回,本王还会不会心慈手软,放你一马?”萧诚绝不只是在恐吓。
扶春看见了,在萧诚的轮椅旁边有弓弩随身而行。
上一次,萧诚就是用这把弓弩重伤了谢云璋……
扶春没力气说话,一味盯着他看,俱显警惕与担忧。
萧诚扶动轮椅过去,将她逼到角落里,以轮椅的支架堵住了扶春,他能看清她因为干涸而裂白的双唇。
又抬眸瞥见扶春发间的玉钗,萧诚在极近距离的情况下面朝她抬起了弓弩,稍微调动,将箭矢的尖端对准。
——静安王要杀她。
念头渗入四肢,扶春惊恐想到,她就在静安王面前,这一箭下去静安王一定能射中她。
同样,他也离她很近,很近。
萧诚对准玉钗,准备按下弓弩射击,却不料正是此刻,扶春突然抬手,一眨眼的功夫,萧诚便觉右手手臂作痛,紧接着滴答滴答,落下冷艳的水润。
也因为她忽然生出的抵抗,萧诚的手被她撞了一下,弓弩歪过去。
等他想将这一箭射出时,却先看到自己浸染火红的右手。
而扶春正颤抖着把握一只竹笛短刃,上面也有血水流落。
萧诚神色莫名的抹了一手血,冷腥气息溢出。
扶春于危难时伤了静安王,知道自己在劫难逃。
于是趁萧诚吃痛,也不顾得什么体面,翻身踩过轮椅支架,爬了出去。
意识到扶春究竟都做了什么的时候,萧诚怒不可遏,径直把弓弩朝向她。
可是扶春起身就往外跑,萧诚来不及转动轮椅调适方向。
听到踉跄的步子一点一点远离,萧诚阴冷面孔上的表情坚忍又屈折,他捂了下右膝,最终定下心思。
扶春此刻能有一丝反抗的气力,全因对生的渴求。
她竭力跑至门前,乌发飘散在身后,将要推开房门,往天地外奔去,一支利箭穿过头发擦着她的脖颈射到了门框上。
箭身颤抖嗡个不停,扶春侧边的颈项灼痛,有黏腥的液体滑入衣襟……
“找死。”
萧诚舍了轮椅,衣袍之下的双腿笔直站在她身后,尖利着眼看她。
扶春之后忍着疼,推开了门,外面守着一众侍卫,她出不去的。
寒风袭面,外加不久前生死一线致使心房速动,扶春身体透支,眼前没入黑沉,软下身摔在雪地里。
萧诚抬腿,脚步僵硬地走过去,靴子踢开她手里紧握的竹笛短刃。萧诚让侍卫把拾起来,顺带拔下玉钗,当个见证带入宫里到时给那人一瞧。
侍卫却愣在原地,惊讶看着可以正常行走的静安王殿下。
萧诚一个冷眼横过去,侍卫们才有动作,按照他的交代,把东西带走,至于晕过去的人,谁都没有过问。
*
竹笛和玉钗,两样皆交付到青年手中,他认出这是属于她的。
竹笛上有凝固的血迹,谢云璋按紧的指尖微微发白。
掌心托着微凉,俄而,他将它们收入巾帕,收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