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今扶春离家万里,以远亲的身份寄居谢府内,她本不该贸然叨扰,实在是因情势所迫,才不得不露面求助。
然而她久久没有得到回应,扶春不免为此紧张起来。
他的态度让人捉摸不透,扶春迟疑片刻,抬眸望去。
桥边,松下,碧空如洗。
微风拂过,松枝摇曳,青年与她相隔甚远,一袭雪青阔袖袍,更显他身姿高挑。
青松孤直临于其后,静默深沉似云外高士,可纵然有此清逸绝尘之嘉木,也未能胜过青年一筹。
他方才远远走来,扶春都不曾仔细瞧过,如今见他,丰神雅澹,面若美玉。
气度已是高致出尘,没想到相貌更加……
扶春微微愣住。
“这位郎君……”
她一开口,便又是这种甜润细腻的语调,一音一字皆宛若饱受春雨滋润。
他面上没有丝毫波动,依旧是白璧无瑕,但扶春却从他淡漠的目光里觉察出比先前更加清晰的疏离感。
是她做错什么了吗?
扶春略感茫然。
而在青年动身之际,她得
到一句回应——
“离开东苑,往西南去。”
谢府水榭三面环水,青衫婢女鱼贯而入布列筵席,另一边三五结伴的女郎进入亭中,正是人来人往的时候。
湖面水光潋滟,岸边排柳嫩绿。扶春来到水榭时,观景台上已站了一众人。
虽是绕了远路,但总算找到地方,来得也不算太迟,
“姐姐?”见到扶春,一身粉裳的少女语气惊讶。
扶春侧身回首,蕴散在空气中的柔和浮光映落在她的身上,勾绘出她的面容与身形。
丰姿冶丽,袅袅婷婷。
孟玉茵望着扶春,眼底流出一丝阴翳。这抹不经意间流露出的晦暗神情,很快被她以明媚笑容掩盖过去。
“姐姐可真是叫我好等。”孟玉茵笑颜逐开,她上前走近,意欲与扶春挽手相携。
“托妹妹的福,谢府景色宜人,一路走走停停,略微赏了赏。”扶春巧妙地往前走了两步,并不与她靠近。
早先还在客居时,孟玉茵借口身体不适不能与她同行,扶春只得独自前往,哪里想到走到中途她才发现路不对劲。
孟玉茵故意告诉她错误的位置,显然是不想让她来到水榭饮宴。但没关系,扶春现在来了,她也想看看孟玉茵还想做些什么。
“姐姐这是在怨怪我么?这事怪不得我的,要怪只能怪那传话的婢子,口齿不清,害我听错……”
孟玉茵一脸委屈,好像真是扶春错怪了她。可事实到底如何,她们二人心知肚明。
有心也好,无心也罢。
到底是件微不足道的小事,扶春本就没想兴师问罪。
从前在宋郡家中受到的磋磨比这艰难许多,这点小伎俩扶春也没将之放在眼里。
扶春正欲抽身,却忽地听到孟玉茵的话音一转,语气尤为可怜道:“若姐姐真心想要责怪我,那我也绝无怨言。”
扶春蹙额。
紧接着,自她身后传来一声:“这是发生了何事?”
扶春回头望去,视线中出现一位面容端正清秀的女郎。
这女郎走在最前方,一路走过,谢府仆婢皆以她为尊。
在她身后亦站有几位年轻的女郎,她们以众星捧月的姿态将她从众人中显出,足以见其身份不同凡响。
“琼表姐。”孟玉茵眼前一亮。
谢琼神色蔼然,“方才听你们说话,可是宴上招待不周?”
谢琼是谢氏二房的嫡女,此次谢府饮宴便是由她一手操办
“并非如此。”孟玉茵走至谢琼身侧,看了又看扶春,露出一副犹犹豫豫不敢言的模样。
最后支支吾吾,说出一句似是而非的话。“表姐还是莫问了,总归都是我的错,与姐姐无关的。”
她把话说到这里,众人皆不约而同地向扶春投去了探究的眼神。
自谢琼出现的那一刻起,扶春就预料到接下来会发生什么。借势压人这种事情孟玉茵做过太多次,多到扶春嫌腻,而她却乐在其中。
“琼表姐安好。”扶春不急不缓,先问一声好。
得了谢琼的回应,扶春从容道出了事情的原委。
即便是被摆到台面上来说,也算不得什么大事,所以扶春的言辞中并未指责孟玉茵是故意这么做。
到这为止,众人听来也只觉得是误会一场,而扶春接下来要说的话才最为关键。
扶春目光柔柔望过去,轻言细语,“玉茵妹妹方才不是说,全因谢府婢女敷衍塞责,才让妹妹生出误解,既是如此,我又怎会责怪妹妹?”
原本只是孟家姐妹之间的琐事,经她几句言语,竟牵扯到谢府仆婢行事不当。
“府上婢女竟失职至此?”谢琼果然开口询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