扶春落水一事早在数日前被传开,但大多都只以为是谢琼救她,而少有人知情谢云璋的存在。
谢从璟若真要在他长兄的院中见得他的未婚娘子,扶春少不得要一通解释。
然而解释过后,谢从璟也未必不会留下心结,此后但凡与她有所争执,都会以此拿来说事。
光是想想,扶春便不能受。
她倒是想先脱身离开,但侍人已来通传,而谢云璋也已颔首,谢从璟很快就要来到。别无它法,她只得寻个能够藏身的地方,暂时遮掩行迹。
不过扶春想做这些事的前提,是要得到朝晖院的主人首肯。
出于无奈,扶春向他投以求助的目光,“大表兄,我可否在你这里躲一躲?”
说着话,她便动身,半边身子都进了隔扇后。
她离他更近一些,自她衣衫裙摆处散发的幽香更盛。
谢云璋凝眸,“为何要藏?”
他不知扶春与三郎有何交集,唯一能想到的线索,便是那日饮宴三郎紧随她后离去,此行为确实颇为怪异,惹人遐想。
不过后来他遇她溺水,三郎却不在她身边,已足够说明二者了无私情。
既无私情,她为何藏身?
扶春回答不出他这问题,又担心谢三郎马上过来,情急之下,扶春攥住了他的衣袖,眼里揉了泪星子同他说话。
“大表兄你容一容我,总之我不能去见三公子。”
谢云璋与她对视,见其美目盈盈,饱含惶恐之情。他不关心,也不在意,微微垂目,轻而缓地拨开她的手指。
扶春感到指尖拂过一片冰冷,继而听他沉声说道:“表妹,你逾矩了。”
*
谢从璟入内时,谢云璋已备好了新茶等他。
与他一起进来的还有一只狸奴,其通体狸花纹样,黄澄澄的眼睛很是圆润。
六七个月大的狸奴,活泼好动,身上颇有一股难驯的野性。正是为了捉这狸奴,谢从璟才会来到长兄院中。
他提着狸奴给长兄看了眼,笑道:“这小狸奴胆大妄为,昨日才来府上,今日就敢闯长兄的院子。若非我及时赶到,还不知这小畜生会做出什么坏事来。”
他口中训斥,狸奴似也能听懂,发出喵呜的两声,声音绵长也轻,毫不刺耳,反添其可爱之态。
谢云璋瞧了瞧,心中无感。
逗弄一会狸奴,谢从璟注意到桌上放着一个食盒,他以为这也是长兄为他准备的。
谢云璋见他动作,想阻止时已来不及,他已揭开食盒盖子,露出里面盛着的一叠梨花酥。
谢从璟先向长兄言谢,而后取出两枚梨花酥,一枚自己尝了,另一枚喂给了桌下的狸奴。
狸猫团着身体含住糕点,一下闪到门后角落处去,偷摸着品尝美味。
谢从璟被这场面逗笑,起身就要过去,不过才走两步,就被谢云璋唤住了。
这时谢从璟才意识到自己因得了宠物,过分喜形于色,行为有失妥当。
他向长兄说了歉意,长兄不仅没有怪罪,还为他斟了盏茶。
“这是今年的翁青,与往年略有不同,且尝尝看。”谢云璋瞥了一眼隔扇后的暗处,面上毫无异色,邀谢从璟一同品茗。
谢从璟尝不出来有何不同,心中暗暗敬佩长兄感官敏锐。
另一边,隔扇后。
扶春倚靠书架而立,方才透过隔扇的缝隙,她几乎窥见谢从璟向她而来的身影。
那狸猫在门边,谢从璟若是过去,弯个腰侧身而望,便能发现隔扇后面藏了人。
好在谢云璋愿意为她遮掩,这才有惊无险。
扶春心思起伏,或许她不该匆忙躲藏,若当时谢云璋再坚决些拒绝她,恐怕现在她已与谢从璟敞开天窗说起亮话。
但一切皆是她求仁得仁,她既然求得谢云璋的成全,就没法后悔如今面临的处境。
只期盼谢三郎尽快离开。
隔扇后的空间逼仄,触目处尽皆书册。扶春这个位置可以听清他们的交谈,但她不好意思细听,毕竟谢云璋知道她在这。
扶春提起裙摆,悄悄往书架更里端走去。
狸猫原本在角落一声不吭咀嚼糕点,却不知为何忽地翘起尾巴,糕点也没有细嚼,便迈起小步子,悄悄游移到旁边去。
它警惕地观察着暗处,鼻头嗅动气息,直到发现目标,瞳孔忽然变大,嗷地一声扑过去,爪子刮花了隔扇上的福字。
看到突然袭来的狸猫,扶春险些发出惊叫。
它不断地磨弄爪子一下一下蹭在她的衣服上,裙摆处落花流水的织锦图案都被磨烂了,其嘴里还发出低沉的呜咽。
狸猫年幼,扶春倒不是很怕,可她惊慌起来,只因听见谢从璟的一声询问。
“小畜生,你跑那去做什么?”说着这样的话,他似乎就要过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