扶春往后一连退了好几步,眼瞧着间隔一段安全距离,她才柔着声音与他说道:“天色已晚,大表兄再久留我这里,更是不妥,还请早回吧。”
还是同先前一样的话,可是这一回扶春不敢再那样冷淡言辞。
“回来。”谢云璋只轻声慢语说了这两个字,就像完全不在意她说的话,他不想离开,哪怕她驱逐都是无用的。
扶春这回是真的负气,坚决不会移动半寸脚步。
他又能怎样?
就算是强行将她拉到身边去,也需得谢云璋自己先过来。
扶春盯着他看。
未过几息,谢云璋确实向她而来。扶春没想过要再度靠近他,一边后退,一边冷冷提醒他,“大表兄如今是要尚公主的人了,怎可还与我纠缠不休?”
乍然听闻此言,谢云璋顿了一下步子。仔细听她语气里的情绪变化,谢云璋了然于心。
“你是因为这事同我置气?”谢云璋复问一句。
扶春没有回答,只说:“我现在想一想,此前与大表兄相处时的确有做的不妥当之处,还请大表兄见谅,往后我定当改正。”
听其言,犹然一副要与他撇清关系的样子。
谢云璋本该心生暗火,再好好惩治她一番,可是想到令她幽怨至此的原因,谢云璋噤声。
本以为谢云璋是被她说的哑口无言了,扶春心里这才舒缓些,却不曾想到,安静的不落杂音的房间内,忽而响起谢云璋清悦的笑声。
他在笑。
他为什么要笑?
为什
么在她说出“尚公主”的事后,他不仅不给她解释,还要笑话她,现在才着急与他撇清关系是痴心妄想……
扶春心思更沉一分。
她发现,她根本看不懂谢云璋。
以为把事件明牌打出,会爆发与谢云璋的争执,可是最后什么都没有发生。
一段时间的寂静过后,谢云璋让她好生歇息,沉默着,推开房门后离开了她的房间。
关上房门后,又是一阵长久的沉寂。昏暗中,扶春掀动眼睫,有一滴莹莹的光露顺着她的面颊滑落。
*
当日偶然与崔临彦逢面时,太过匆忙,来不及细谈言说,只匆匆约定了下回见面还在纪宝斋。
如约而至,走入纪宝斋后,扶春心里面是不大安定的。但好在未过多久,便听到了崔临彦清朗的嗓音。
“小春……扶春妹妹。”似乎意识到彼此都已经长大,以往的称呼已不再适用,崔临彦临时改了话音
扶春一回过头就瞧见今日身着天水碧色衣衫的崔临彦,她问了声好,崔临彦轻轻回应。
崔临彦此前与她约定在纪宝斋,是因他才来上京不久,不熟悉其它地方,在客栈琢磨了两日,今日再来见扶春时,崔临彦已拟定好要邀她前往江心楼。
江心楼是城中一处戏台。
扶春也是头一次去,今日他们听的曲目是《玉山台》,讲述一对痴男怨女破镜重圆的事情。
扶春以往在话本子上看过类似的故事,不过优伶演绎声情并茂,更有一番看头。
听完这折戏,已是一个时辰后,离开江心楼前,崔临彦忽地想到什么事,让她再等他一等。
“扶春妹妹在门前等我就好,我很快就会回来。”崔临彦温声说道。
扶春颔首答应。
江心楼前人来人往,大多都是来听戏的,深秋时节午后天空容易沉没深色,不过今日无云雾遮挡,金乌坠落时,明艳光华密布云空。
扶春等他等得不算太久,崔临彦过来时,手里拿着两个长条状的小盒子,他将其中一个递给了扶春。
扶春在其示意下,先打开来看了看,盒子里面是一条木签。其上刻着几句戏词,正是他们所看这折戏中的台词。
木签正面是如此,背面则是戏文里一对主人公相依并立的背影。
“方才来时就见其旁有此物售卖,险些忘记要给你带一份。”崔临彦道。
崔临彦能有此心,扶春向他道谢,他笑一笑,没有再说什么。
二人漫步走在街道上。
说心底话,扶春至今对能遇见崔临彦这件事仍感到惊疑。
惊喜能与他重逢,怀疑会否太过运气。不过无论如何,扶春现在总归能确定面前这个人,就是以往在宋郡家旁边的邻家少年。
崔临彦从炒货铺子里,给她买来一包栗果。
扶春接到手里是热乎乎的,她从袋子里拿起一枚,轻易剥开软壳,吃了一颗栗果果实。
是随甘糖炒制炒栗果,甜味很浓,不过也没有盖住栗果本身的软糯浓郁。
“子詹哥哥不吃么?”扶春尝了两个后,松了手,望向崔临彦问道。
崔临彦面露轻笑,道:“我一向不爱吃栗果,以前你和少游都爱吃,买了两份都不够你们抢,还总为这个吵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