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知是谁说起了上次家宴,有人过半才匆匆进场,一问是记错了包厢,没等来人却在里面睡了一觉。
大姑调笑道:“这种事也只有姚瞰才能干出来吧?”
“上次小瞰在国外,没有来家宴。”姚瞰母亲道。
姚希双颊燥热,手指绕住桌布一角,后背微躬。
此时姚瞰已经转了过来,凑过来小声道:“等会儿你赶紧出去。”
手臂倾斜,果汁顺着衣边擦过洒在了地上。
姚瞰惊呼一声,一边说着抱歉,一边把她推出了包厢。
姚希站在门外,长长地释了口气,像是劫后余生。
短时间内她没有再回去的打算,手机又落在了姚瞰的车上,只能找个地方坐一坐,于是便下到了一楼。
电梯门打开,带着标准笑容的服务生迎面走来。
“请问,您是姚小姐吗?”
“我不是。”
此时此刻这栋楼里的姚小姐有许多,但她确信她不是这一位。
屏风将走廊与大厅隔开,姚希抓住石子路上的扶手,却突然听到清缓干净的声音。
她瞬间屏住呼吸,从一丛丛绿竹间看到茕茕孑立的背影,几近分辨不清。
服务生还在解释着什么,他摇摇头,抬眸看向这边:“没有错。”
“是姚希——姚小姐。”
他要等的姚小姐,也只有一个。
—
今早姚希看到了三个小时的通话记录,只能勉强找回前十五分钟的记忆。
梁颂北是下午到的南川,中途没有停脚,直接到了这里。
棉质旗袍没有什么弹性,上车的时候听到了撕裂的一声。
姚希看了一眼,发现旗袍一侧从大腿处开了一条叉,直接裂到腿根。
趁着梁颂北缴停车费,她悄悄伸手捂住:“这里离市区挺近的,酒店和餐厅都在一个街区,价格也不算太贵……”
梁颂北搭着方向盘问:“你中途出来没事吧?”
“不会有人找我的。”姚希如实道。
他们不会在意她去哪儿,陈姨和王妈也都临时放了半天假。
梁颂北看着她,眸色沉沉,忽然道:“这附近有没有什么好玩的地方?”
姚希怔了一下,她不大确定他定义中的好玩,和她认为的一不一样。
但她的确一直想去一个地方。
城中街有一座人民公园,是她上小学时回家的必经之路。
公园里有一片人造池塘,每年夏天都会立起“捞金鱼”的牌子,姚希看到围满大人和小孩的池塘,兴冲冲地拉开车门,刚迈出脚却被人拽了回去。
一件男式外套系到了腰上,挡住了她的腿:“没人拦你,不用急。”
小时候姚希曾经连续一个星期来这里,钱花了不少,但一条都没捞到,不久被人捉了个正着,从此便没了零花钱。
“捞金鱼,捞金鱼,二十五块一只网,买一只送一只嘞~”
池子里的鱼都是最便宜的金鱼,品种不一,有大有小。
铺主是个精明人,见到带孩子的父母和压马路的小情侣就狠狠推销:“我们这儿的最高记录是单网47条,要是能破纪录,就免费送一个价值299的鱼缸!”
姚希上来就交了一百,拿了八只网,塞了四只到梁颂北手里:“你要不要和我打个赌?”
“怎么赌?”他挑眉问道。
“比谁单网捞的鱼多,输的人要,”姚希想了想:“满足赢的人一个愿望。”
她自信自己的技术比从没玩过的人强一些,最不济就是两人一样差。
梁颂北虽然对捞鱼不感兴趣,却对赌约兴趣浓重。
围观的人密密麻麻,但玩的人并不多,大都是应付孩子,鱼多的地方挤不进去,他们只好找了个偏僻点的角落。
过去了这么多年,姚希的实力已经显著增长,从血本无归的青铜升级到了战五渣的白银,获得了只比隔壁小孩少一条鱼的好成绩——三条鱼。
她兴致勃勃地看向梁颂北的水桶,还是空空如也,习惯性拍了拍他的后背,语重心长地道:“Never give up.”
梁颂北极其配合:“那姚老师能教教我吗?”
姚希十分受用,从骨骼分明的手中拿走鱼网,在池水中浸湿:“看好了,鱼网一定要斜着进水,用边上捞……”
忽然,乍凉的手指捻住嘴角的发丝,沿着侧颊划到耳廓,久久未分离。
噗呲,鱼网破了一个洞,小鱼又掉回了水里,摇着尾巴游走。
姚希扭头看到笑意晏晏的梁颂北,说要换个地方,拎起桶便跑了路,挤进人群里随便找了个空位。
邻座是一个中青年男人,怀里的女儿小小一个,只有坐在腿上勉强才能碰到池水。
虽然颗粒无收,但依旧其乐融融。
姚希突然想起被她倒进马桶的金鱼,或许他们那天也是一样,又在谁的眼里出演了完美的一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