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是怎么知道的?”
小孩听不出她的戏言,把话当成了真:“丫丫说你讨厌我,说我妈妈赶走了你妈妈。”
姚希觉得比起初中老师,自己大概更适合当小学老师。
带上门时,小孩已经躺在床上呼呼大睡。
从房间出来后,她特意绕过前厅,想从通廊走回后院,但隐约听到了耳熟的声音。
她轻手轻脚地走到栏杆旁,藏在角落向下看去,见到一个西装革履中年男人坐在沙发上,旁边的人一副黑边眼镜温文尔雅。
正是许久未见的黄正昀。
中年男人头发半白:“学生不孝,这些年来也没能来看您。”
姚老难得高兴:“你们上有老下有小,工作又忙,不分心是好事。”
姚兴望陪着老爷子,还没听几句便插话道:“我看着您有些面熟?”
中年男人转了过来,拱了拱手:“您真是好记性,前年我们一起共过事,不过后来遇到了些事,我就被调到分部任职了。”
姚兴望则平步青云,马上就要坐上高位。
人人都知这是攀关系的好时候,一人得道,弹冠相庆。
雷婉姿端着茶托到客厅,几人才结束了话题。
“这小伙长得真俊,是上学还是上班呢?”
中年男人异常热情,将身旁的儿子推了出来:“犬子正昀,在南大读大四。正昀,快点儿跟长辈们问好。”
黄正昀起身,规矩礼貌地做了自我介绍。
“原来您是姚希的爷爷,我和姚希是大学同学,一起在学生会工作过,碰巧这次支教也是一个队伍,真是太巧了。”
姚希眼睑下垂,恰巧黄正昀望了上来,可却心虚地不敢留视。
她没有听完便去了厨房帮忙,听见自己的名字越来越频繁地出现在他们的对话里。
姚家的女儿这么多,接近哪个不比接近她强。
是太巧了吗?难道不是太傻了吗。
—
老爷子穷苦了大半辈子,现在还习惯清淡的饮食。
姚希摆好碗筷:“我去叫小翼。”
饭菜上齐,姚兴望扶着老爷子入座,回家以后第一次和她说话:“不用了,让他睡醒了再吃吧,你留下。”
食不言寝不语,饭桌上只有碗筷发出的声响。
姚希坐到了雷婉姿旁边,就着两口菜下去了半碗饭,气氛太过压抑想要快点离开。
姚兴望说话时甚至没有抬头:“手续已经办好了,你想拖到什么时候?”
姚希咬到了一粒夹生米,硌得牙龈痛了一下,依旧不肯应答。
“你是聋了还是哑了?”
雷婉姿见状起身添水:“正吃饭呢,说这些干什么,小希这么大了,自然有她的想法。”
这话对姚兴望没有用,不顾尚未发话的老爷子:“她的想法就是跟她爹对着干,让这个家一日不得安宁。”
雷婉姿夹在中间相劝,让姚希吃完了最后一口饭。
“我可以永远待在岭北。”
她收拾好碗筷,平淡的好像这些事与她无关:“这样也不会对你有什么影响。”
从未有过叛逆期的女儿突然顶嘴,姚兴望心里压了许久的火瞬间复燃。
“姚希你别忘了,你没人要的时候是老子把你接家里,好吃好喝供大的,要不是你妈求我,你指不定在哪个腌臜地方长大呢!”
老爷子把碗重重地摔在桌子上,是因为话里出现了不应该出现的人,姚兴望闭上了嘴,饭桌顷刻重归平静。
姚希鼻尖发痒,张嘴却发不出声。
她抬眸,看到爷爷对她招手:“小希,过来些。”
那辆汽车把她从平房接进大院,她被关在屋里的第三天,是爷爷把她领出来,教她认了家里的佣人。
姚希拉开椅子,走了过去,夫妇二人也齐齐看向这里。
爷爷让她斟了一杯茶,蓦然道:“你觉得正昀这孩子怎么样?”
“什么怎么样。”
茶水溢了出来,姚希却没有意识到,直到滚烫的茶水烫到了手指:“他家庭是遇到了些困难,但长相和人品都是不错的,你要是觉得合适的话,爷爷可以资助他和你一起出去读书。”
长睫微颤,如同羽毛飘摇。
明明她在这里住了十六年,却从没把这里当成过家。
一年前,姚希拿着8.5分的成绩到书房外,透过门缝看到爷爷抱着小翼,那张不苟言笑的脸带着笑意,口中说的却是如何让她留到外面。
永远。
……
离后院不远的地方有一座假山,也是石头山,早些年是孩子们夜里偷摸聚头的地方。
如今已经荒废,长满了苔藓和杂草。
姚希坐在台阶上,抱着偌大的玻璃罐子,是临走前梁颂北给她的,说是奶□□年酿的酒,要送给她爷爷当寿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