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晟:“宣展阳。”
很快,展阳被带了进来。
展阳跪地:“臣参见陛下,吾皇万岁万岁万万岁。”
周晟让户部侍郎将自己刚才所参之事又说了一遍,问道:“许爱卿所说可是真的?”
展阳:“臣惶恐,臣确实因为担忧三州百姓,私下利用官方驿馆,运输救灾银,购买药物和食物。请皇上治罪。”
陈情书的事太大,比私自救灾还大,两罪相权取其轻,于是展阳将自己利用官方驿站八百里加急扭曲成了,只运输救灾银。
周晟垂眸之间就明白了展阳拿驿站干什么,但是并不打算追究,于是问道:“哪儿来的银子?”
展阳:“臣这些年省吃俭用存了一些俸银……”
许明:“你一年三百贯,哪来的三万两?”
展阳:“臣的俸禄微薄,杯水车薪,大部分都是汴京善心者捐赠。”
周晟:“谁?”
展阳不愿意说,怕皇上治罪,可是已经问到这了,不能不说了。
展阳抿了抿唇,打算多拉点人下水,这样为纪平安求情的人也会多一些,兴许惩罚能轻点,于是展阳说道:“礼部尚书,宋理,宋大人的表亲侄女,纪平安。”
宋怀章:“……”他就知道,好事沾不上,纪平安但凡有坏事,肯定落他们宋家头上。
周晟笑了一下,平静的目光飘落在宋尚书身上。
宋尚书连忙跪下:“陛下,这、这事儿……臣、臣今天也是第一次听说。我那个表侄女,心地良善,除了会医术,甚少与外界交流,怕是不知道陛下旨意。只是女儿心善,想着救人一命胜造七级浮屠。”
周晟:“纪平安拿的是你宋家的钱吗?”
宋尚书:“回陛下。我那表侄女之父,原是金陵首富,病逝之后,家中财务大多数亏本变卖为现银,放在了表侄女名下。是以,她用的都是自己的银子,也并不需要知会宋家。再者,宋家也拿不出这么大笔现银。”
许明:“皇上,即便来银正当。但是纪平安此民女和展大人私自救灾……”
啪!
周晟将手上的奏折砸在了御案上。
许明连忙跪下:“陛下?”
周晟冷笑:“别人自己的银子想怎么花就怎么花,与你何干?”
许明:“可是,私自……”
周晟:“私自?呵,朕下旨朝廷不得救灾,有说过民间不许吗?展爱卿都知道拿自己俸禄出来救助百姓,偏你们一个二个的不知道。庸庸碌碌,不知变通。”
许明欲哭无泪。
这皇上怎么突然变了呢?
周晟的态度很明确了,百官焉有不明?
陆庭升立刻说道:“陛下,衢州,颍州,安州三州遭难,难民聚集于开封府,哀求面见圣上,请陛下批准。”
周晟:“宣。”
须臾,从两百多人中挑选出来的二十五名灾民被带了上来。
方红牵着女儿许兰就在其中。
金殿辉煌壮丽,青龙缠玉柱,白虎架金梁。
方红拉着许兰挤在人群中,她什么都不懂,只知道前边的人做什么,她就跟着做什么。
于是,她跟着人跪拜,跟着人行礼,跟着人三呼万岁。
方红看到陆庭升指了一个人出来讲受灾的情况。
这个人她认识,在衙门口聚集请愿的时候见过,今天她到开封府接受通判大人的挑选时,看到通判大人一字一句地教他怎么说,比当初在医善堂那位大官教她的还详细。
那人哆哆嗦嗦说了三州受灾面积有多大,有多少人妻离子散,又有多少人生病。
然后那人忽然开始磕头:“陛下,求您救救我们,我们知错了,真的知错了。”
方红立刻记起医善堂里那位大官教自己的话,带着许兰一起哭:“陛下,我们错了,我们不知道万言书是什么东西。我们是被人骗了,求陛下救救我们。”
方红不断的重复喊着,她听见周围有人喊:“陛下,草民愚昧,草民不懂事,被奸人蒙骗利用,求陛下开恩,救救乡亲们吧。”
“陛下,我们真的知道错了,以后再也不敢了,我娘和爹还在安州,请您救救他们。”
没有人喊停,方红只能一遍又一遍的重复。
嘈杂的声音,带着浓烈的哀求与无助。
如蝼蚁哀求面前的巨象移走如山峦般巨大的脚掌。
终于,方红看见陆庭升大人让他们停下来。
她不敢抬头看那位九五之尊,不敢打量周围‘耸立’的百官,她只能听见那个声音,在她有限的见识里,那个声音像拿着石头砸到了铜锣,像有些人说的一锤定音。
那个声音说了一连串文绉绉的话,“天子,天下臣民之天,既然三州百姓已经认识到了自己的过错,这件事就罢了。即日起,吏部选派赈灾官员,户部起草救灾文书,兵部调令当地驻军,维持三州秩序,凡有借机敛财,烧杀抢掠者,杀无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