觉得身上恢复了些许力气,徐帘雾慢慢扶着膝盖腾起身,走向了还在对墙思过、无法动弹的宁焘。
那一记拳头当真力气极大,宁焘如今是安分的很,就是难免又添了新伤。
他为人把了把脉,只觉气若蜉蝣,生机几乎要被蚕食殆尽。
魔气一日不能除,宁焘的命便一日比一日少一分救回的可能。
他将人定住五穴,随之盘腿坐下,想以法器银针暂时封住宁焘的大穴,本是得心应手、行云流水,却在刺入心脉时,震出一抹惑人的邪力。
徐帘雾被冲的心神激荡,眼有血丝,原本空荡荡的内府像是有一股不同于灵力与魔气的东西,一点一点地往上冲入他的识海。
那股气息像是带着埋于心底的欲望,让他的神识都止不住动荡难稳。
裴裹儿本是闭目养神,可宁焘体内残余的僵尸丹起异,心脏跳动速度加快,喘气声加重。
不对!
待她发觉异常,赶到宁焘那时,徐帘雾已然又吐了一口血。
“他怎么了。”
捂着胸口将残血吐出,徐帘雾沾着血的嘴角轻轻张开,想先借口挡过去,却又想起她方才说他骗人。
双唇轻启两次,却还是又收了回去,只道了一句。
“我不确定……”
他只觉得,宁焘心脉窜出的邪气,很阴森,很熟悉,带着蛊惑人的意味,带着让人沉沦的味道。
他曾亲生经历过那种不知生死、醉于其中的境况,可又不禁怀疑会不会是认错了。
那物本不该会被再次释放的……
舍缚铃,究竟是不是琢玉动了它,还是它自己受了魔气引导,自然溢出邪力。
当时宁焘暴起发狂,不是蛇妖,是这东西在暗中作祟。
可若真是他,又为何要这么做。
裴裹儿从他的话里感觉到了很多不同寻常,不像只是担心宁焘,却还是当机立断又喂给宁焘一枚丹药。
“他暂时还不会死。”
“僵尸丹能暂时化人为尸,只要出墓,就能救活!”
徐帘雾眼神看向这个目露忧色、身形坚韧的少女,心里已是大厦将颓。
那场让他无数次生疑的模糊片段,那个在月色下连脸都被削下的女人。
他谁也没告诉,他记起了那场幻境的大部分,因为肯定那是幻境。
可如今,他却怀疑,万一是真的……
象由心生。
知人知面却从未知心的师弟师妹,让他有些怕了,怕自己优柔寡断、识人不清,又蒙在鼓里。
琢玉当时将宁焘几乎一箭穿心,如今想来,万事不对。
为何偏偏是琢玉来了,宁焘发了疯,又为何恰巧有留在楚琢玉身上的舍缚铃之手。
那可是同门师兄,便是为救他,也有千万种法子避开要害。
琢玉的寒水剑炼至多般大成,他是知道的,绝不会手偏一寸……
第30章 怀疑(三) “小裴,不要听他的。”……
良久。
徐帘雾拖着僵硬的身体站起,尽力压下心底深处的阴霾,让自己看起来不那么慌张,声音克制。
“待好行装,我们便走。”
或许连他自己都不知道,说出这句话时,并不是松了一口气,反倒整个背脊都微微塌陷了。
素来光彩照人的濯缨剑都如明珠暗沉,失了亮色。
裴裹儿不知道他感受到了什么,也不知道到底是什么对他打击至此,她只是弯了弯乌浓的笑眼,想开解他。
“师兄放心,王根曾经说过,嘴贱爱挑刺的人,活的最长了。”
徐帘雾原本是再也放不下心,也被如此一句整得方才严峻的心情崩了大半。
他深吸了一口气,目光停在她身上,久久没有离开。
“小裴,这位王根……是谁?”
“生死有命,是伦常,怎会又与这些有关,他与你说这些,于心并不坦荡。”
“你生性天真,不爱多想,这些话还是不要多听了。”
会教坏小裴的。
像小裴这样坦率真诚的少女,不需守那些死板规矩,就应该好好的活在这偌大的时间轮下、苍生一片里,守着一份开心,不受伤,不被欺负,不误入歧途。
“王根是我……大师兄。”
裴裹儿双眼瞪得圆圆的,无所适从。
茅山派温真人座下大弟子?
徐帘雾眉心紧锁,面上又多了几分焦急和严肃。
“可即便是大师兄,也并不证明他说的就一定是对的。”
就比如他,识人不清,多少次在宁焘面前护着别人,最后却险些害他去死。
大师兄又如何,不过也只是一届有嗔痴欲望的凡人。
“小裴,你不要听他的,不能学他。”
这一句话,他说地牙齿打颤,声音发抖。
见他着急上火,眼神忧虑到几乎要盯她盯出一个洞,裴裹儿不敢多说了,她没想到反应会这般大,甚至都不敢去看他的眼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