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只有你看得见。”
“我很喜欢你的身体。”
说完，他的脸瞬间如同搅乱的调色盘，眨眼之间失去正常的五官，混合成肉色，像极了白花花的黏腻的猪油。
让她不由得联想到祠堂见到的那个怪物，胃内翻涌，忍不住暗骂：
这纯纯精神污染啊。
她赶紧避开目光，看向蔺如晦。
他并未像众人般盯着神秘人，还是垂着眼皮，不知在想些什么。
面部线条利落，眉眼冷峭，让人想到挺立于山巅之最的苍松。
瞬间松了口气，还是人间美好。
“灵棺起——”
耳边又响起大叔嘶哑的声音，众人在斗笠人的驱使下走上路。
好在天色虽晚，白雾却是散了些，令霏等人终于得以看见神秘人——
的背影。
令霏：“……”重重翻了个白眼。
今天的小镇格外安静，不，应该是死寂。
没有虫鸣鸟声，只有不停地歌谣声。
也没有袅袅升起的炊烟，只有遮目的浓雾。
让人不由得产生一种错觉，他们好像进入了另外一个空间。
下一秒，周围的空间瞬间扭曲，江南小镇不见，取而代之的是一条蜿蜒的盘山公路。
再次被惊住的令霏下意识拍拍殷姝，问道：“这就是你醒过来的那条公路？”
闵梓颔首，“但是没就看见那辆房车。”
公路空空荡荡的，两边是枯黄的野草，伸手不见五指的白雾将前后都彻底掩盖住。
古怪的歌谣声没有停歇，只觉得它离人很近，像是有人贴在你的耳边唱这首歌。
大叔扯着笑容，将众人领到了队伍的前头，停在那神秘人的背后。
令霏感受到这个位置的危险性，假笑，“这样是不是不太妥当啊，我们跟汤婆婆非亲非故的。”
按理说，能够站在送葬队伍前头的都是亡者至亲。
而他们的身份不过是外来客而已。
大叔露出和蔼的笑容，说出的话却是令人一惊。
“血肉相融，怕是至亲都比不上。”
众人陷入片刻的沉默，有一说一，这人真把我要杀你门，剥你们的皮，明晃晃写在脑门上了。
但还是按照他的要求，站好了位置。
起灵仪式起。
骤然间，天阴沉沉的，仿佛浓墨抹上去的一样，众人不敢回头，伴着这歌谣声往这无穷无尽的白雾走去。
所有斗笠人的手上都提着一盏白灯笼，灯烛燃烧着，腥臭味熏得人头晕。
两边的斗笠人手执纸幡，满天的纸币随着不大的风飘散在空中。
但送葬该有的齐声哭谢一声未起，取而代之的每个人脸上僵硬的笑容。
就好像亡者面临的不是归终，而是新生。
闵梓眼盯着这盘旋上升的路忍不住冷笑，其实也没错。
对于它们来说，换身喜欢的皮囊，再以那人寿数活下去，怎么不算新生了。
公路还算平整，走起来不算费劲，只是白雾浓重，不太看得清上山的路，只能依稀分辨出是上山的路。
闵梓听家里老人说过，出殡只走上坡路，绝不走下坡路，这样方能荫蔽后代。
放在这里，倒是有些讽刺了。
都是一群披着人皮的恶鬼，还想着子孙昌盛。
反反复复的歌谣声不知不觉在加快，白雾愈来愈浓，甚至看不太清眼前及身边的人了。
闵梓响起蔺如晦的叮嘱，立刻闭上眼，黑暗带给人恐惧，难以捉摸的一切在悄悄延展。
但同时也让闵梓沉下心来，听觉敏锐得可怕。
她听见歌谣断断续续的，“点着长明灯——”
“白灯且送行，一步不回头——”
出乎意料但又在情理之中的，这首歌谣还有下半句。
并且对上了那条提示，“走夜路，莫回头，头肩三盏灯，一回一盏灭。”
看来这就是离开梦境的关键。
闵梓正想着，身后传来蔺如晦的声音，“有东西跟上来了。”
她下意识回头，转头的那一刹表情瞬间僵硬，毛骨悚然。
其一，蔺如晦本来是站在在右边，声音怎么会从后边传来。
其二，她回头了。
反应到的时候她瞬间感觉左肩一凉，阴冷直往骨子里钻，她睁开眼，余光一瞥，一只青白青白的小手搭上了她的左肩。
手掌不大，一看就是幼童的手，
事已至此，她干脆咬着牙看向眼前的景象。
还是那一条空荡荡的公路，但令霏等人毫无踪影，就连蔺如晦也不见了。
剩下的只有她以及密密麻麻的斗笠人。
他们都抬起了头，露出僵硬的脸庞，没有眼珠的眼睛空虚地落在自己的身上，猩红的嘴唇缓缓勾起笑容。
闵梓看向那四人抬的棺材。
它的上面还坐着一个人，正是原本该站在自己前头的神秘人。